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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將士們聞言,表情也凝重起來,右護軍忍不住道:“若君先生所言屬實,那這書記官做假帳,與這毒草又有什麼關係?”
慕含章緩緩摩挲著鵝毛扇的扇柄:“大軍開拔之前,戶部會派人來清查帳目。”
其他的都好說,那對不上的三成帳目可不是個小數。戰馬大批死去,就要及時補充,只要成王上報朝廷,就又會撥下大批銀兩,到時候使些個偷梁換柱的手段,便能沖銷對不上的帳目。而烏頭草的毒,牲畜中之,會即刻麻痹,渾身發熱,口吐白沫,與馬瘟頗為相似。一旦被斷為馬瘟,這些馬屍就會被焚燒掩埋,不會有人仔細查看的。
待慕含章將所有的分析說出來,整個中帳都靜默下來。
“端的是一條毒計……”左護軍緩緩地說。
“可這些書記本也是戶部指派的人手。”右護軍蹙眉道,戶部這是自己打自己臉嗎?幾個小小的書記官定然沒有膽子做出這般膽大妄為的事,上面定然有高官相護,只是怎麼看都是戶部監守自盜。
“戶部之中,也不盡然是一條心的。”慕含章嘆了口氣道,這次不知是要派誰來查帳,至少與之前貪墨的人不是一路的,這才逼急了他們,出此下策。
景韶慢慢攥緊了拳頭,軍中生活清苦是眾所周知的,當年他出征匈奴吃的也跟現在差不多,所以根本意識不到這其中有什麼不對。他終於知道上一世戶部尚書參他剋扣軍餉是怎麼來的了,並不是他剋扣了銀兩,而是戶部多給他撥了錢,又讓這些錢在他不知情的時候不翼而飛!
“把那幾個書記官統統抓過來!”趙孟氣得直吹鬍子,不多時,四個瘦弱的書記官便被抓了過來,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對於這般大的罪名,四人自然不肯承認,仗著自己有官職在身,軍中也不能對他們用刑,便不停地狡辯。
趙孟可不管這些,一腳踹到離他最近的一人身上:“老子天天吃不好,原來都進了你們幾個孫子的荷包!”他這一腳可不輕,被踢的人立時倒在地上吐酸水。
景韶將帳冊狠狠地摔到他們臉上,冷聲道:“不過是小小的書記,還真拿自己當朝廷命官了!本王今日縱然剮了你們,朝中人也挑不出本王的錯!”
這話縱不盡然對,但成王暴戾乃眾所周知,右護軍又冷笑著告訴他們,即在軍中,一切就該按軍法處置。
本就連著幾日提心弔膽,如今這情形怕是回天無力,被趙孟踢的那人掙扎著爬起來率先招供了,其他三人也只得跟著認了罪。他們也只是蝦兵蟹將,只知道自己上頭是個戶部員外郎,再上面就不知道了。
“欺人太甚!”景韶站起身來,就要帶著四人回京城。
慕含章忙拉住他,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茲事體大,非容輕議。”
景韶深吸了口氣:“把這四個人先關起來,你們退下,待本王與軍師商量之後再做定論。”
左護軍親自壓著四人往軍牢去了,趙孟還想說什麼,被右護軍拉走了。
“君清,你想說什麼?”景韶喝了口茶,今日這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縱然延誤了出征,也要把背後藏著的人統統揪出來!
慕含章看他生氣的樣子,輕嘆了口氣道:“你今日帶著他們進宮,只會打草驚蛇,父皇為了安撫你早日出征,也會草草結案。”
字字句句皆是事實,但今日之事已經觸及了景韶的底線,所以非但沒有讓他冷靜下來,反倒讓他心中頓時火起,嘩啦一聲將桌上的杯盞推到了地上,眼中帶著怒氣看嚮慕含章:“那要怎麼辦?難不成要我咽下這口氣嗎?”
慕含章見他這幅模樣,抿了抿唇,沉默著不置一詞。縱然知道景韶不是衝著自己發脾氣,但那雙眼睛中的神情還是刺痛了他。洞房那天,那雙眼睛也是這般看著他……
第四十四章 赤膊
景韶等了半天,也不見君清說話,只是斂眸沉默著,這片刻的靜默竟奇異的讓他冷靜下來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話過激了。
“我沒說讓你咽下這口氣,”慕含章輕聲說道,雙手緊緊交握在膝上,鵝毛扇也落在了一邊而不自知,“這事還須……嗯?”
景韶看著他這幅樣子,頓時心疼不已,走上前去,把那攥得關節發白的雙手握到自己手中,見他疑惑地抬起頭,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我不是對你發脾氣。”怎麼忘了,他的君清有多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