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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嗜武如命,寶典大成後方躲入深閨,前世楊蓮亭與他相處十餘年之久,心裡明白得很,又趕忙喏喏答應。
後趙武去值勤了,楊蓮亭便選了間兩邊無人的進去,裡頭只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柜子,十分簡陋。不過他上輩子初來時住的是僕役房,那可是通鋪,好幾個粗使僕役睡在一處,哪裡有獨自一人一間的待遇!
他將背上那包袱取下放在櫃裡,又在下層取出一床褥子、一床被子,把那木板床鋪好,一下躺上去,長長地吁了口氣。
總算是上了黑木崖、也見了……不,也聽著東方不敗聲音了。
他現在大約還不曾扮作婦人模樣,只是他原本是甚麼樣子,楊蓮亭卻已然記不太清了。
後頭五六年,東方不敗都是濃妝艷抹,想來想去,也只記得他那臉上糊做一團,總是對自個溫言軟語、作女子腔調……該是如那令狐沖所說,像個“老妖怪”。可如今想起來,竟也覺著可愛得很。
繼而楊蓮亭一嘆。
還有那一雙眼,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
閉目養一會神,可心潮澎湃,不能鎮靜下來,於是他翻身而起,就著床鋪打坐,把《至陽譜》上內功心法運轉九九八十一周天,才忍著沒吼將出來。
過不多時,趙武回來,一擺手扔一套黃衣過去,沖他說道:“午時已到,該換人了,你快些跟我來罷。”
楊蓮亭忙換了衣裳,跟著他去了主院外,只見趙武縱身而起,入了一個樹蔭,楊蓮亭也立即跟上,掠過幾根樹枝,便在一根人眼所不能及之樹枝上停下,好幾人零散半蹲於其上,都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諸位!”楊蓮亭不慌不忙,抱拳為禮。
那些個黃衫護衛臉色緩些,其中一個扔了個油紙包過來,裡頭是熱烘烘兩大個燒餅:“用飯。”
楊蓮亭接過,也半蹲那裡大口吃了一個,之後與同僚互通名號,就各自找地方隱了身子。
黃衫護衛只能於外院防衛,這外院栽種不少綠樹,都有數十年乃至百年樹齡,參天繁茂,可給他們多了好些藏身之所。
楊蓮亭對這主院熟悉非常,幾個起縱就消失於綠蔭之中,他是挑了一處極高的所在,自綠葉隱蔽中,恰能得見內院大屋一處窗子。
找好了地方,他便不再動了。
如此呆了幾個時辰,天色已黑得透了。
那窗子映出一燈如豆,過不多時,一個人影浮於其上,緩緩地將那窗子推開——
跟著,是一聲幽幽嘆息。
東方不敗酉時用飯,戌時沐浴練功,而亥時……
楊蓮亭氣血沸騰,登時瞪大了眼。
東方不敗
楊蓮亭先看到了一隻手,骨骼修長,正扶在窗沿上。
之後窗扇被一根短棍支了起來,一個人影緩緩走近,站在窗邊往外看來。楊蓮亭只來得及見到一個側面,那人就又走了進去。
要就寢了麼……
楊蓮亭尚在失望,卻又有響聲傳來。
門也被推了開。
裡頭走出一個只著褻衣的青年,長發如瀑,手裡拎著一個酒壺,另一手拿著個酒杯,斜倚在院內木榻之上,斟滿,而後靜靜地喝酒。
青年的動作不疾不徐,透著一股子從容,不帶一絲戾氣。
他喝了一會兒,仰頭向後靠去,手裡的酒壺落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跟著,他眼也闔了起來。
楊蓮亭之前屏息凝氣,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這時雖說好了一些,卻也只敢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來,唯恐吵醒了他。
這……便是當年的東方不敗麼。
最初與東方不敗相見的記憶早已模糊,他那時對他只有懼怕與討好,從不曾認真看過這人模樣,如今想起來,也頗覺可惜。
東方不敗呼吸綿長,神色平淡,像是已然睡著了的,楊蓮亭這時心緒早與當年不同,便細細看他,自面龐朝下,一寸也不肯放過。
東方不敗這時已然練了那《葵花寶典》,膚色白皙,下頷尖尖而無須,不施半點脂粉,甚至能稱得上秀雅。
不過饒是如此,楊蓮亭仍是一眼就能看出,那確然是個男人。
楊蓮亭的視線輕輕划過那人頸子,又即刻收了回來,並不敢太過露骨,不然若是被他發覺了,可就不妙了。
只是,他從前不曾發覺,這時卻覺著這人十分動人……他從前只愛女子,每回與這人親熱都是敷衍,如今看中這男人了,卻又不能動手。兩人這般一個院內一個樹上,雖可說近在咫尺,實則絲毫不能親近,真是讓人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