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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太太當即一陣難抑的激動,再三問道,“老爺,那這樣說,咱家都是夏公的後人哪。”
夏員外到底有祖上遺風,並未這般小家子氣的一驚二詐,按住妻子的手拍了拍,嘆道,“你聽戲的也該知道,夏軍師並無子嗣。咱們祖上,與夏軍師是嫡親的兄弟。不過,夏軍師的後人又如何呢?夏軍師早算出立國之後,太祖皇帝必會‘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為了族人後嗣計,我們這一支早就由夏軍師安排,遠遠遷至此處山坳,雖無甚富貴,到底保全了族人性命。”
夏太太不解,“老爺啊,既然夏軍師早知太祖皇帝鳥盡弓藏,怎麼還去幫著太祖皇帝打天下哩?”
夏員外一聲感嘆,“天命難為啊。”
涉及到了天命的高度,夏太太終於不再作聲。
夏員外則繼續道,“夏軍師之能,在我們如今看來便是神通廣大如同天上神仙。實際也是如此,夏軍師即便不是天上的神仙,也差不離了。”夏員外摩挲著掌中的玉佩道,“若非祖上有些緣法,我亦不能知道世間竟真有這種大神通之人呢。”
夏員外微敞頸領,扯出隨身所佩一玉玦,觀此玉玦氣象,遠不比掌中此佩相比。夏員外嘆道,“此玉,便是先祖夏軍師所留,乃咱們夏家傳家之寶。”
“夫人哪,你想一想,咱們只蘭兒這一個女兒,若非水生確有不凡之處,我怎會把女兒隨便許人呢。”
經丈夫這一篇話的解說,夏太太早轉換了心肝兒,先時嫌棄水生那些話,此刻再沒有了,只是一味跟著丈夫發愁,“可是,那水生說的也有理。這要萬一他早有妻兒,縱使他真是天上神仙,我也不能叫閨女吃這苦處哩。”
夏員外搖頭淺笑,“不能。我聽父祖說過,那一類修仙之人,生就冷於情愛,等閒不動俗心。就是夏軍師,亦是終身未娶。介時,咱們只需先把好事做就,留下水生來。你想想,咱家也算有幾分家私。雖不能與祖上相比,不過,修仙之人,向來也不在意這些凡世金銀。憑水生的本事,將來博個王侯,亦非難事。”
夏太太又擔起心來,“老爺,如今水生連自己的本名本姓都不記得了,怕是也沒啥神通了。”
“你懂什麼,這些修仙之人,壽數極長。你看水生,瞧著不算壯碩,卻氣力極大,空手便可獵狼伏虎。若不趁著他現下落難,他如何能看得上咱家閨女哩。”夏員外深為自己的如意算盤而自得。
做父母的,總希望兒女有個更好的前程。夏太太女人家,心卻更細,雖然對丈夫的提議很是心動,但是,夏太太也不認為自家閨女能配得上神仙。夏太太憂心忡忡,“照老爺說的,若是水生有那樣的神通,萬一日後看不上咱閨女,可怎麼辦?到底是閨女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哩,咱還要慎重些才好。老爺細想,若是人家願意,焉能這樣三番兩次的回絕呢。”
“人家把話說的委婉,那是照顧老爺的面子哩。”
“老爺細想,可是不是這個理。”
夏家的邀請,在水生的意料之中。
甚至,水生隱隱覺著,或許是夏家知道了身上的某些事,才會起了結親的心思。正巧,他還想找個機緣來試探一二呢。故此,夏員外派家僕傳個話,水生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便去了夏家。
夏員外已是五十幾歲的人,面目保養的極好,甚至身上的氣暈與這臨水村裡的人亦不大相同。水生奉上自己帶的幾樣乾果,禮數十足地,“頭一回拜訪員外,些許粗劣果品,不成敬意。”
夏員外笑的亦是客氣,“坐,坐。”又喚丫頭上茶。
自己受邀而來,水生狡猾的不動如山,只等著聽夏員外的吩咐。夏員外喝了兩口茶,忽而嘆道,“我聽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正是這個年紀,若是遺忘了從前,未免頗多憾事。都是一個村里,我亦留意你的事,托朋友幫忙打聽,看能否幫得上忙哩。水生,不瞞你說,我家世代在臨水村里,這三鄉五里的人,我也認得大半。年輕時,我也去過州府,算是見過些許世面。水生,我看你相貌,並不似附近的人。”夏員外能說出這話,肯定就與一般的鄉屯裡的人不同了。的確,一個地域的人有一個地域人的面貌特徵,同一個地方的人自然不覺。若是兩地相距較遠,氣候民俗差異較大,就相當的明顯。
夏員外這樣說,水生腦中依舊有些模糊,卻是打心底對夏員外的話多出一份認同,甚至,對夏員外多了一份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