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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長長嘆口氣,“不管了,我再聖明,也不是神仙。隨他們折騰去吧,我只看最終結局。”
阮鴻飛笑一笑,吩咐何玉去傳膳。
明湛雖然嘴上說不管,心裡仍是有幾分不舒服。
他身邊有淮揚人,前淮揚總督薛春泓之子——薛少涼正在明湛身邊兒做侍衛。
如今淮揚出了這樣的案子,明湛少不得要喚了薛少涼來問一問。
薛少涼說話向來簡單直接,從不拐彎抹角,這也很對明湛的胃口,薛少涼道,“段大儒的學識人品俱是一流的,他家女孩兒在江南素有美名。段大儒在淮揚辦的書院,屬下以前去念過書。段大儒平和慈善,是個可敬長者。”
明湛愈加發愁了。
最發愁的人並不是明湛,非永定侯何千山莫屬。
距兒子的案子發生已有幾日,永定侯瘦了整整一圈兒,面目憔悴。若非有為兒子洗脫罪名的信念在堅持,永定侯非躺在床上不可。
與別人的懷疑或者是憤恨不同,永定侯絕不相信兒子會與寡婦通jian或者逼|jian寡婦的。
何歡自幼時就一直跟在他身邊,這孩子什麼樣,永定侯自認為了解。哪怕揚州金粉繁華之都,兒子年輕略有貪玩兒,可是也不能短短几個月就變成怪獸的。
永定侯絕不相信兒子會墮落至此。
將當日與兒子同出去的將官全部送到總督府審查過,這幾人都認定了,那天不過去畫舫喝酒而已。並且說出當時陪在何歡身邊的歌伎,只是誰也料不到,那歌伎至今音訊全無。
只此一節,將官們的證詞力度大大降低。
並且這些將官俱是出自永定侯麾下,誰知道你是不是做偽證啊?用將官的證詞想取信人,並不容易。
再者,林永裳自然不會忘記服侍段氏的丫環婆子,可是那些人怎敢承認,不論是承認段氏通jian或者被逼|jian,她們都無路好活。
別人不知,她們是知道的。錢氏家族家規森嚴,如今鬧出這樣的家醜,若非她們可能涉及案情,林永裳非要留著,早已被家主處置。
林永裳幾番問訊,皆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讓林永裳發愁的是,段汝玉父子要親來揚州了。這老頭兒,林永裳還是了解的,又臭又硬,誰的面子都不給。
而且,來的不僅是段汝玉父子,還有永定侯夫人——蕭氏。
蕭氏的名聲,林永裳早有耳聞,他的頭更疼了。
不過,林永裳並非庸輩,他再次提審段氏的貼身侍女——蘭蕙。
蘭蕙不同於一般的丫環,她是段氏的陪嫁丫環。能留到今日,可見其主僕情份的確是非同一般的。不過,林永裳也深知,這樣面兒上看著忠心的奴婢,往往事情多是壞在“忠心”的人身上。
而且,林永裳請了徐盈玉一道旁聽。
不為別的,徐盈玉是個女人,對於內宅的事,徐盈玉的敏感度要比他們這些大男人高的多。
林永裳貌似漫不經心的開口,“記得出事那日,段氏身穿麻衣。段氏出身書香世族,又嫁進書香世族,想來也是養尊處優的,身上怎會穿用麻布衣裳。”
蘭蕙年紀已不小,仍是姑娘頭飾,鴉翅青的發上只簪了一隻素銀釵,臉色消瘦,形容憔悴。聽到林永裳有問,蘭蕙畢恭畢敬的答道,“回大人的話,姑娘,錢家規矩既是如此。錢家守節的節婦,均是日日自己紡線織布,佛前念經,自做衣衫。且綾羅綢緞一概不用,麻衣加身。”
林永裳看向徐盈玉,“竟有這種規矩?”他再有本事,也沒見識過節婦的生活。
徐盈玉亦不能信,問道,“倩姐姐當初何等雅致之人,雖東西不必華貴奢侈,卻也是件件精細。莫非守了寡不算,還要這樣折磨自己不成?”
蘭蕙眼圈微紅,並不說話。
徐盈玉看向蘭蕙,“我自幼便與你們姑娘認得,你也是知道的。有什麼話,只管說。如今你是在總督府,且你家姑娘性命無憂。”
蘭蕙眼中靜靜的兩行淚滾下,低泣道,“徐姑娘,奴婢本是下賤之人,有些話,並不該奴婢說的。說了,就失了本份。可奴婢是伴著我家姑娘長大,徐姑娘,您發發善心救救我家姑娘吧。姑娘對姑爺有情份,自願守節,原是想著將來過繼一子,日後姑爺墳前也有個燒紙供奉的人哪。”
“可是,奴婢們隨著姑娘來到本家,再無人提及此事,還要姑娘日日紡紗織布,身邊多少丫環婆子,倒不是來伺候的,反是來看管我們的。”蘭蕙雙手捂著臉,又是一通哭,良久方道,“我們連院門都出不得去,錢家的人,兩眼一摸黑,除了院裡安排的嬤嬤丫環,誰都不認得呀。就是想送個信兒,都沒處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