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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想著姑娘這樣有情義,連朝廷都要嘉獎的。”蘭蕙小聲泣道,“可是,奴婢不知道做節婦這樣的艱難。奴婢說句不逆不道的話,若是知道來錢家是這樣的日子,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叫姑娘來受這樣的活罪呢。”
林永裳只覺得段氏實在慘澹了些,只是一嘆。
徐盈玉卻默默的掉下淚來,趕緊拿帕子拭了去,溫聲問道,“你都這個年歲了,怎麼還沒嫁人呢?”
蘭蕙哽咽道,“姑娘早就想將奴婢配了人的,只是錢家說沒這規矩。姑娘是節婦,奴婢是姑娘身邊伺候的,哪個能穿紅掛綠的呢。奴婢也不放心姑娘,索性就守著姑娘吧。”
林永裳又召來其餘的幾個嬤嬤丫環問話。
徐盈玉的眼睛落在這幾人身上,見嬤嬤丫環皆是粗壯極有氣力之人,心中對錢家暗暗厭惡起來。哪怕徐家與錢家關係再為親近,徐盈玉仍忍不住皺眉道,“錢府書香世家,怎麼派你們這樣的粗鄙的人去伺候少奶奶呢?”
有一嬤嬤自覺精明,忙道,“奴婢們不過是在少奶奶的院子裡做些粗活兒,搬搬抬抬,摔摔打打的事兒,沒有力氣是不成的。因奴婢們粗鄙,等閒不敢近少奶奶的身。”
“哦。那你們誰是近身伺候你們少奶奶的?”
這嬤嬤再次開口,“蘭蕙姑娘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頭,少奶奶只與她親近。”
徐盈玉故意問道,“你們少奶奶那樣金貴的人,一個人伺候怎麼能夠呢?”
“奴婢不敢說謊,的確少奶奶只與蘭蕙姑娘親近的。奴婢們粗鄙不堪,說話也不中聽,只管在院裡做粗活兒,連少奶奶的屋子都不敢進一步的。”
徐盈玉一拍桌子,怒道,“你們少在我面前弄這些見不得人的門道兒!我早知道,你們雖不敢進你家少奶奶的門兒,可卻是把持著你家少奶奶的院子!晚上一把大鎖鎖了,鑰匙你們揣褲腰裡!你們既看管院子,怎麼這忽然之間進去個大男人你們竟鴉雀不聞呢!”
“林大人,依我看,定是里外勾結,刁奴害主!誣衊了錢家少奶奶!”徐盈玉咬牙冷笑兩聲,“以奴害主,滿門抄鏟,別說你們沒的活,就是你們老子娘、兒女子孫,個個兒得抵命!”
徐盈玉疾言厲色,連林永裳都嚇一跳,更別說這些丫環嬤嬤。個個哀哭求饒,只管喊冤。
林永裳命人將這些人拖拉下去,又打發了旁人,問徐盈玉,“徐大人的意思是?”
“林大人,你心裡明白。保住永定侯就是保住大人你自己。”徐盈玉索性將話說明白,嘆道,“昨天那些不明事理的書生已經在總督衙門前求公道了!這件案子不能拖的太久。只有你們穩了,我的差使才好辦。林大人,我們都是帝都派下來的人,在某些方面而言,我們立場相同。而且帝都是不會願意看到我們之間內訌的。”
“這個時候,重要的是得保住永定侯在淮揚官場的地位。”徐盈玉輕嘆,真相併不是最要緊的。其間受到傷害最大的自然是段氏,徐盈玉與段氏有交情,與錢家有恩義,可是,眼下,她也只能在允許的範圍內維持錢段兩家的聲譽。
林永裳實在感激徐盈玉這樣通情達理,他為何要徐盈玉參審此案,其目的不過是想試一試徐盈玉的立場。徐盈玉是衛太后手下的人,如果徐盈玉真的因為徐家與錢段兩家的交情而站在他與永定侯的對立面,那會讓林永裳非常為難。
如今徐盈玉這樣的姿態,林永裳恭維道,“徐大人真乃女中豪傑。”
徐盈玉唇角彎彎,揶揄一句,“在男人眼中,怕是‘女中豪傑’這四字就等同於‘潑才惡婦’的意思了。”
“這是萬萬不能的。”雖然在林永裳心目中亦認為如今女人厲害太過,不過,徐盈玉通情達理更勝他人,著實令人欣賞。當然,難纏也是真的。
徐盈玉受了林永裳的試探算計,心頭總有幾分鬱氣難消,忍不住噎了一句道,“男人所推崇的美德里,說謊肯定是其中一項。”
林永裳除了摸著鼻子賠笑,無話好說。
倆人氣氛剛剛緩和,就見范維匆匆進屋,手裡握著一張疊好的皇家報刊一樣的東西。不過范維的神色實在稱不上美妙,進門直接道,“林大人,不好了,你瞧瞧,這是外頭印的,已經傳遍了揚州城。”
林永裳接過,果然是仿皇家報刊所為,闊幅極大,雙摺而成。
林永裳一目十行的看過,頓時氣的臉色鐵青,緊緊攥著這張刊物,低喝,“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