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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太搖頭嘆了口氣,不再言語。若是永康公府有心,也不會隔了這麼多年才來給妻子做法事。
范沈氏看著永康公實在礙眼,便道,“女婿,你出去安排吧,我們女眷在這屋裡說說話兒。”
永康公就出去了。
李老太太是頭一回見李宛華,給了見面禮,問一句,“你能來,可見是個知禮的,怎麼不見你女婿呢?”
李宛華忙道,“二爺在衙門裡有些事,耽擱不得,我想著,等什麼時候,我們親自來再給大娘做法事是一樣的。”
范沈氏笑,“小子們不比表兄,做著相爺,說出來就能出來的。”
李宛華與杜氏的臉上都是尷尬無比,人家做相爺的都能抽空出來,你一個芝麻小官兒倒沒空,這話說出去也得有人信才好。
范沈氏的功力可見一斑了。
明湛在宮裡都得感嘆,“這老太太可真不是一般的潑辣,文鬥武斗皆是一把好手兒啊。”
阮鴻飛道,“殺人殺死,救人救活。永康公是兩樣都沒做好,虧得你沒娶他家閨女。”
“可不是。”明湛也分外慶幸,“當時我就是看他太會哭了,哭包一個,我哪裡敢娶他家閨女,萬一是個小哭包兒,可要怎麼辦?”
阮鴻飛笑,“林永裳倒是聰明的很,怕是他早就找到了范沈氏的下落,卻未驚動這老太太,再留下沈拙言這一步棋,反而贏了一局,實在漂亮。”
“能做總督的人,還能沒點兒手段麼?”明湛穩坐釣魚台,“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的,與我無干,倒是如今天津港的工程進度順利,什麼時候咱們去瞧瞧。”
“也好,你來安排。”
明湛真是煩了趙家,他連捋奪趙青怡功名的摺子都寫好了,就待趙青怡的請罪摺子一到,聖旨即刻明發。
但是沒料到,到的不是趙青怡的摺子,而是另一位再次將林永裳拖入泥潭的證人。
此證人,不但拖林永裳入泥潭,且將永康公府一道打落深淵。
此人,並非別人,正是當年救范氏出永康公府,且一道隨范氏直到閩地,親自為范氏接生的,范氏的貼身丫頭趙玥。
善棋侯此次真是下了一步好棋,“范沈氏在發配前早被灌了絕育的紅花,縱使再有婚姻,也絕不可能再有孩子。相對於半路夫妻,自然還是自己的外孫更重要了。”
“可惜這個忠心的丫頭,再忠心,也忠心不過自己的丈夫兒女。林永裳留下她,讓她一家人改頭換姓送至別處,怕是有大用的。”善棋侯一笑,“這回,算是我們截和了。”
鳳哲讚嘆,“公子真乃神機妙算。”
“神機妙算在後面呢。”
趙玥將當年永康公如何加害范氏,如何為趙玥得知,趙玥如何幫助范氏逃離永康公府。路上如何發現范氏有了身孕,在哪裡產子,連同沈拙言後心處的一顆胭脂痔,都說的不差分毫。
再有後來,林永裳如何與范氏偶然相遇,范氏如何靠刺繡為生,如何被趙家覬覦刺繡的手藝,強逼為妾,半月身亡。然後,林永裳如何中舉,如何進入官場,如何安排她去了別處,林林總總,都一一說了出來。
趙玥道,“當日姑娘臨終前,將自己這一生的不平都繡在了一塊兒素絹之上。因小姐擅長刺繡,那方素絹,一面為梅花,一面為小楷,合起來暗含姑娘的閨名——素梅二字。而且,當年姑娘在閨中時,於刺繡上就頗有美名。仁宗皇帝時,方皇后千秋大壽,姑娘曾繡過一副錦屏,也是雙面繡,一面為百鳥朝鳳,一面為萬里山河。方皇后親贊姑娘的繡技‘傳神入畫’,在帝都都享有美名。只要是年老一些的人,應該都記得姑娘的名聲。那方素絹後來被大爺收藏起來,我也不知去向。只要找到那方素絹,就能知道我家姑娘的冤枉。”
“大太太,當日你們走了,姑娘再沒過過一天好日子。苦熬了三年,若不是姑娘的貓吃了有毒的湯飯,怕是姑娘也沒有後頭那幾年了。”趙玥眼中落下淚來,望向范沈氏,“大太太在抄家前給了永康公府那麼多的財物,也沒能保住姑娘啊。”
范沈氏知道趙玥這個時節出來,定是受人指使或者脅迫,可是聽到趙玥一五一十的將女兒這些年的悽苦坎坷一五一十的道出,范沈氏實在心如刀絞,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那樣悲涼的聲音,似乎想要發泄出這一世的悲苦,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趙玥是認得沈拙言的,而沈拙言,也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