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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李平舟是何等的書生意氣。
如今李平舟乍一看到衛太后的字體,心內已是勃然大怒,他對方皇后的痛恨,數十年不能消減。不僅僅是出自方皇后干政、他自己被流放一節,而是因為李平舟看到了婦人干政的後果。仁宗皇帝晚年,戾太子宮變就是一例。
可是現在的李平舟畢竟不是以前的意氣書生。
李平舟身為首輔有十餘年的時間了,自鳳景乾一朝至明湛一朝,經的事多了,風吹雨打這些年,李平舟倔雖倔,可若他仍是以前的李平舟,那麼,他做不到現在的位子。
李平舟嘆了口氣,他真正在意的還不是衛太后代筆御批之事,衛太后畢竟是今上的親娘,這與方皇后是仁宗皇帝的老婆完全是兩碼事。在某種意義上,沒有人比衛太后會更維護今上的統治。
李平舟真正所擔心者,無過於御體之安危了。
按了按手裡的奏章,李平舟起身道,“諸位,陛下已半月未曾上朝,我等身為臣子,當親去宣德殿請安。”起碼,見陛下一眼。
徐叄也支持李平舟的做法兒,他對明湛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越是忠誠,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越是關心帝王的身體。
兩大首輔都表態了,歐陽恪亦道,“怎麼著,都得見陛下一面。”
一行人去了宣德殿。
何玉連忙迎了出來,好說歹說陛下正睡著呢,不好打擾陛下養病。李平舟他們也有辦法,撲通撲通,在宣德殿寢宮外跪了一排,李平舟沉聲道,“既然陛下剛吃了藥正在休息,待陛下什麼時候醒了,還勞請何公公代為通傳一聲。”
內閣都跪諫了,何玉覺得事兒大了,又勸了一回,“諸位大人但有吩咐,我定當照辦。只是這一點兒小事兒,諸位大人在外頭這麼跪著,好看不好看的另說,就是叫陛下知道,陛下該心疼了啊。”跟明湛呆時間長了,何玉的用詞明顯也出現了一點兒問題,啥肉麻往外說啥。而且只麻別人,自己覺得是正常用語來著。
李平舟執拗道,“不必,臣等好些天沒給陛下請安,跪一跪,正是臣等對陛下的忠心。”
“是啊,何公公,你是伺候陛下的老人兒了,如今陛下龍體欠安,還需要公公在一旁服侍。我等雖年紀大了,身子還是硬朗的,跪侯陛下,也未為不可。”徐叄跟著表明立場。若六位內閣跪諫都見不到皇上,這件事就危險了。固此,不論如何,哪怕皇上在昏睡,也得瞧一眼龍顏方能放心呢。
何玉沒法,只得回去了。
明湛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政事也不必他操心,養的紅光滿面豐潤極了。他這寢宮,等閒人不能進來。明湛要裝病,瞞誰也瞞不過何玉的。
何玉進來一說,阮鴻飛道,“讓他們等著吧。”
明湛問阮鴻飛,“一會兒我躲帳子裡,跟他們說幾句話罷了。一堆老頭兒,年紀不小了,也不好叫他們久跪的。”
阮鴻飛點了點頭,退了一步,“傍晚再說吧。”
明湛已經說好都聽阮鴻飛的,自然要遵守承諾,對阮鴻飛道,“來,咱們再下兩盤。”他這些天就靠跟阮鴻飛下棋消磨了。當然,親親我我的事兒,明湛也沒少干,不過阮鴻飛為了避免惹人起疑,常常推三阻四,令明湛大為不滿。
“小玉,你去催催,看看雞蛋餅做好沒?”明湛熱衷於美食,何玉出去了,明湛摸著肚子對阮鴻飛道,“飛飛,你說也邪乎,這些天我時不時的總覺得餓。”
阮鴻飛收拾著棋盤,將黑白子分出來,一面道,“非但吃的多了,肚子也一天較一天大呢。”
明湛驚道,“你說,我不會真病了吧?”
阮鴻飛沒理他,明湛繼續道,“有一種病叫嗜睡症,會不會還有一種病叫嗜吃症呢。”
實在忍無可忍,阮鴻飛摸了明湛的胖臉一把,“別丟人了,你這幾天得長了五斤。幸虧你下面帶把兒,不然我還得懷疑你是不是有了身子呢。少吃點兒,不多會兒就用午膳了。”
明湛最恨別人說他胖,怒道,“在外頭就裝的跟神仙似的,說話下流的要命。”
阮鴻飛一笑,拍拍明湛的腰,“你不就喜歡下流嘛。”天天說別人,自己小色胚一樣,還不知反省。阮鴻飛覺著幸虧自己正當年輕力壯,否則能不能滿足明湛都是一回事了。唉,饑渴了兩輩子的明小胖,也難怪了。阮鴻飛頗是體貼的在內心替明湛開脫。
明湛哼了一聲,何玉端來兩個外面煎的黃澄澄,裡面塗了甜麵醬辣椒醬,裹了生菜黃瓜絲胡蘿蔔絲以及火腿香蔥末兒的雞蛋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