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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他防的是外頭的人。現在方知,最危險的危機並非來自外面,卻是自內而生。望著趙如柏近乎無賴的臉孔,趙青怡沉了沉心裡的怒火,低聲道,“這裡沒有外人,伯父有話不妨直說。如今伯父貴為一族之長,實在沒有必要繞彎子了。”
趙如柏的臉上閃過一抹奇異的神色,淡淡道,“有什麼彎子可繞的呢,以你的聰明,當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的。”
“伯父是不肯容我們母子兄弟了?”趙青怡直言問道。
趙如柏並沒有直接回答,反是道,“記得當年我與母親住在外面,有一年裡搬過六回住處,每每聽到單家人要打上門兒的消息,母親就嚇的混身發抖,淚流不止。那時候想,這樣的日子,實在不知何時是個盡頭。後來,我與母親終於能搬到這所宅子裡。母親年紀漸長,單家送來美貌的婢妾,又有了你三叔。這一生,我從未聽到過你父親叫我一聲大哥。”
這些事,趙青怡略略知道,聽到趙如柏感慨前端,趙青怡苦笑,“伯父,若是你母親處在祖母的位子上,又會如何?”這年頭兒,正室倒連處置外室的資格都沒有了嗎?看來趙如柏是想翻前帳了,可惜,趙青怡卻已無還手之地。
趙如柏輕淺一笑,似若還無的樣子,竟然很贊同趙青怡的話,“是啊,所以我看開了。我不能說自己的母親有錯,你祖母自然也沒有錯。父親對我一直寵愛有加,父為子綱,父親自然也是對的。你父親仇視我這個大哥,難道有錯嗎?若是換我到你父親的位子,怕是我也不會比你父親強多少。”
“說來說去,誰都沒錯。”趙如柏冷聲道,“或者,勝者為王,敗者賊,如是而已。”
趙青怡的心倏地一沉。
趙如柏很快以趙青怡的母親趙太太不賢的罪名,準備以族長之命代趙氏家族休此惡婦。
趙青怡怎能看母親受此大辱,一怒之下,帶著弟妹母親出離趙氏宗室,另立族譜,與趙氏家族算是徹底翻臉。
這樣鬧將起來,趙太太原本的小病受了驚嚇連帶委屈後悔,倒成了大的症侯,不過三五日,竟然撒手而去了。
趙青怡在數月間失父喪母,家業一落千丈,打擊可想而知。
原本,福州城已芨芨可危。趙青怡也不欲以家事打擾單兵,但是趙家出此大事,單兵聞了風聲,到晚上抽空過去瞧了一眼。
趙青怡愈發憔悴,單薄的身子竟有幾分弱不勝衣之態。他這一支非但失去了族長之位,接連人心險惡,竟至出宗之境地。所以,即便趙家的喪事,前來弔唁的人屈指可數。
單兵軍衣未換,大步而來,趙青怡的弟弟趙青鋒一見到單兵就落下淚來,單兵問,“你哥呢?”
趙青怡正在靈堂為趙太太燒紙錢焚香燭,這樣傷心欲絕的日子,趙青怡竟覺得眼中乾澀似無淚可流。
單兵先接了香,為趙太太上一柱清香,趙青怡帶著弟弟跪地還禮。單兵扶起趙青怡,皺眉問道,“家裡出了這樣的大事,怎麼不著人去與我說一聲?”
趙青怡低聲道,“當時在祠堂中,實在是來不及了。七叔莫怪。”
單兵冷聲道,“趙如柏實在是欺人太甚。”
“七叔,我聽說外頭知府大人又在征糧了,是不是戰事吃緊啊?”反正也沒什麼人來,趙青怡索性請單兵隔間兒坐下說話。
有老僕奉上茶水。
單兵接過喝了一口,“別提了,這都將將一個月了,城裡除了軍隊還有百姓,屯糧哪裡夠吃呢?知州大人與城中這些大戶是磨的嘴皮子都幹了,不過借個三升五斗的不抵大用。唉,除了糧食,藥材也早就不夠了。”
趙青怡輕嘆道,“也不知道援軍何時能來?”
說到援軍,單兵心裡也沒底,“若是帝都城危機未解,哪個顧得上福州城呢?”
趙青怡沒料到單兵竟然出了絕招兒,一力降十會。
福州城沒糧,且城中大戶不肯捐糧。單兵當下摔了碗裡能照見人影的稀粥,直接帶著一群兵癖子,圍了福州幾家大戶,直接用搶的,搜出糧食十幾萬石,留下軍用的,連城中百姓也分了幾天的口糧。
趙家最慘,據說糧庫里的糧食被搶的一顆不勝,趙如柏用浙閩總督邵春曉來威脅單兵,被單兵一腳踹出三米遠,連氣帶傷,吐出兩口血來,險些要了老命。
知州大人幾乎要哭出來了,看著單兵一個勁兒唉聲嘆氣,單兵道,“楊大人放心,一切罪責由末將承擔!”
楊善如嘆道,“單將軍莫這樣說,都是本府沒本事。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將士們惡肚子,填不飽肚子,還如何守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