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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忠未順著章戍的話說,反是深深的打量了章戍一眼,淡淡道,“這使臣就錯了,這種結果,哈木爾應該早已料定的。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做,一山難容二虎。哈木爾曾是薩扎有力的汗位競爭者,如今薩扎是可汗,哈木爾為俘虜。使臣大人,若是換了你們皇帝,他會救他的死敵嗎?”
章戍的臉上頓時浮現異樣的驚訝,“難道哈木爾殿下與薩扎殿下不是親兄弟嗎?”一臉完全好像並不知曉哈木爾與薩扎交惡的模樣。
“使臣大人,你未免太不實在了。”陳敬忠一語點破章戍話間的漏洞,“使臣大人連我曾經與哈木爾交好,又背叛哈木爾的事情都知道,怎麼會不知道哈木爾與薩扎交惡的事情呢?”
“哪怕使臣事先不知,依使臣的聰明,在看到薩扎斷然拒絕贖回哈木爾之事,也當猜到了。”
章戍臉皮極厚,他深深嘆一聲,認真的望入陳敬忠的眼睛,以示自己心地無私,增加說服力,“陳王殿下,您是王族出身,自然明白王室之間的競爭是何等的厲害。並且,你熟知漢家經典,當知道漢人有句話叫做,家醜不可外揚。您問,我朝陛下是否會救回自己的死敵。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
“如果換成我朝陛下,哪怕是自己死敵的兄弟,定也會重金贖回。”章戍義正言辭,“陳王殿下,您太小看我朝陛下的智慧了。若是兄弟外俘,而不聞不問,則必失盡皇室民心。以我陛下之英明,若是與薩扎殿下遇到同樣的問題,是絕不能做出像薩扎殿下一樣絕情的選擇的。對於薩扎殿下,哈木爾王子難道是外人嗎?”
“哪怕如同陳王殿下所言,哈木爾王子曾是薩扎王子汗位的有力競爭者。小臣想問殿下一句話,現在薩扎王子的位子還不夠穩固嗎?哪怕哈木爾王子重回韃靼,還具備與薩扎王子競爭的力量嗎?面對一個失敗給自己,又失敗給敵人的人,縱使哈木爾王子回到韃靼,又能如何?還有能力威脅到薩扎王子的地位嗎?”章戍正色道,“此刻,哈木爾王子已經是一個完全沒有威脅力的兄弟。但是,贖回哈木爾王子,卻正可以證明薩扎王子的手足之情,仁義之心!”
“薩扎王子不只有哈木爾王子一個兄弟,也不只有陳王殿下一個叔父。”章戍沉聲道,“如今薩扎王子因前隙,因小的利益而放棄哈木爾王子的安危,他日,如果你們任何一個人處在哈木爾王子的位置。恕小臣不遜,薩扎王子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樣的選擇,在我們漢人來看,是可鄙的!”章戍道,“哪怕薩扎王子用駿馬刀槍得到了可汗的位子,難道治理韃靼族的人民也要靠駿馬刀槍嗎?”
“薩扎殿下因小的利益放棄了自己仁義友愛的聲名,如今,薩扎殿下放棄了哈木爾王子,來日,又有什麼是薩扎殿下所不能放棄的呢?”章戍認真反問。
“我朝陛下有意讓薩扎殿下贖回哈木爾殿下,難道是為了這十萬匹駿馬嗎?”章戍擺出一張聖人模樣的悲到憫人的臉孔,斷然道,“若是陳王殿下作如此想,就太小瞧我們陛下了!”
“陛下此舉完全是為了薩扎殿下!”章戍道,“十萬匹馬很多嗎?用十萬匹馬得到仁義的名聲,簡直太少了。但是,此舉卻完全可以成全薩扎殿下的仁義之名!”
“迎回一個毫無威脅力的哈木爾王子,卻可以成全自己的名望,收攏韃靼各部人心!”
“世上還有比這兒更划算的事情嗎?”
陳敬忠禁不住拊掌讚美,“貴國竟有使臣這樣能言善辯之人,著實令陳某大開眼界。陳某曾觀漢人著書,想來春秋戰國時期的蘇秦張儀也不過如此罷了。”
章戍心下沒有半分得意,鄭重道,“小臣不過是奉皇命而來出使韃靼,不敢當陳王殿下之贊!蘇秦張儀是為了聯抗暴秦,可惜六國各懷心思,不能眾志成城,最終亡於秦手。今小臣苦口用心,若是殿下有疑小人之意,盡可不必理會小臣所言。”
“使臣大人也知道,在真正的刀槍面前,仁義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但是小臣從未聽說哪個暴君可以千秋萬代的,陳王殿下既通漢家史書,就當知道秦始皇是最好的例子了。”章戍道,“陳王殿下乃韃靼貴族,難道所謀者不正是韃靼族千秋萬代的延續嗎?”
陳敬忠並不肯輕易的答應什麼,反是道,“使臣說的很動聽,但是,使臣是你朝皇帝所派,代表的自然是你朝皇帝的利益。使臣的最終目的,又怎會為我韃靼人著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