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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明湛要迎衛太后入宮,雖然大半臣子反對,到底沒有如此激烈。
亦可見,明湛對於吳婉的維護,對於女人地位的提高一事,已經從根本上觸怒了這些官僚階層的士大夫。
雖然明湛說了,女人是妻子、是女兒、是母親。皇帝的話,自然有用,可即便是皇帝,也休想改變這數千年來男尊女卑的意識形態,風土世俗。
縱然女人是妻子、是女兒、是母親,男人也絕不能接受讓女人與他們擁有同樣的權利與地位。
別說妻子、女兒、母親,就是天王老子,要從他們手裡奪手權勢地位,他們也要以命相搏。
如同明湛無法真正的了解這個時代的人類,這個時代的人同樣無法理解自己的君王,明明男兒身,焉何一次次的為女人出頭兒!
代溝從來都存來,卻是第一次這樣明晃晃的擺在明湛與群臣眼前!
怒火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明湛對於這位鍾翰林母親余氏的遭遇亦十分同情。
余氏當然是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可敬的。這樣的女人,明湛衷心的希望她能有一個安穩的晚年。
可是,如若余氏這面貞潔牌坊頒下,那就是將吳婉逼入絕路,甚至明湛提議的重新為女人立法的法案也會無限期的擱置。所有的,明湛先前做的一切事,就成了大笑話!
明湛看著群臣慢吞吞的起身,左手無意識的放在龍椅的扶手上。皇族以龍為尊,連鎏金的扶手上都雕著活靈活現的龍頭,興許是被歷代帝王撫摸的多了,這龍頭泛著一層油脂,入手光潤非常。
“鍾愛卿為母請封,一片孝心,朕允了。”明湛聲音緩和而威嚴,“貞潔牌坊的事,暫時擱置。朕想見一見余老太太,再談此事。”
禮部尚書歐陽恪道,“陛下,余氏貞潔美德,世所罕見,當為天下婦人表率,實該嘉獎。何況余氏為夫守寡三十年,令人敬之佩之,實該賜下貞潔牌坊,以嘉其行。”
余者紛紛附和。
明湛溫聲道,“既然有此奇女子,朕見一面,難道過份嗎?”
歐陽恪一撩衣襟子,撲通跪在了地上,淒聲道,“陛下,老臣如今已年過七旬。自陛下登基,國家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陛下亦是天縱奇才,一代英主。老臣在這朝上站了四十餘年,一片赤血忠心,如今眼見世間妖孽橫行,胸中無數話語,不吐不快,請陛下聽老臣一言。”
明湛這短短的十幾年,面對過無數艱難險境,卻是頭一遭遇到群臣的抵抗,他並非知難而退的性子,淡定道,“請講!”
41、更新 ...
請講。
這麼普通兩個字後來形成一個標誌,當明湛必須要面對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時,他就格外的客氣。
這也標誌著,他要跟你丁是丁卯是卯的,以帝王的身份談話了。
明湛並不是第一天登基,臣子們也不是第一天與明湛打交道。
明湛平日為人隨和,並不講究太多的規矩。其實,就臣子本身而論,他們當然喜歡帝王這種親切的態度。
可是如今,他們寧可不要帝王這種親民的態度,也希望帝王遵守古法規章。
歐陽恪能當禮部尚書,對各種曲籍章規簡直是如數家珍,自《儀禮喪服-子夏傳》里的“三從”,說到《周禮·天官·九嬪》里的“四德”,一路延伸到嫡庶妻妾之尊卑貴賤,說的口沫橫飛氣貫如虹。
明湛暗想,看這老傢伙的肺活量,再活個十年絕對是沒問題的。
不過,歐陽恪越說,明湛就越發糊塗,不得不打斷歐陽恪道,“歐陽,你說的那些,朕早就知道。朕也沒說三從四德,妻尊妾卑有錯。嫡庶之別,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你這是打算給朕上什麼課呢?”
歐陽恪仿佛被什麼塞住了喉嚨,他咽了口氣直接問,“皇上若是明白,焉何要說女子不卑!”
“女子不卑?莫非女人能與男人比肩?恕老臣不能苟同陛下此言。”歐陽恪今天是本著“文死諫”的精神上本,話不說不快,他還不要命的高聲拿衛太后舉例,道,“哪怕如今太后娘娘為地位尊貴,可細溯其源,太后之地位尊祟是由於陛下九五之身,故陛下推恩於太后,太后方為尊貴。自來女人的地位是依附男人而產生,太后尚且如此,何況凡間女子!”
明湛終於明白大臣們的憤怒,明湛素有急智,他迅速的想到了一個應對的法子。明湛馬上道,“朕再說一遍,朕從未否認過三從四德、妻妾嫡庶的重要性,這是社會的倫理,即便是朕,亦會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