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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族長之位的事兒吧?”趙青怡問。
趙如柏見趙青怡直接將話挑明,臉上頓時窘色一現,復又恢復了一種且哀且憫且憐的神色,保養的極好的手掌落在趙青怡肩上,拍了拍,“你都知道了?”
趙青怡點了點頭,“我聽說了。”
趙青怡這支是族中嫡長,族長之位以前是趙青怡的父親趙如松,現在趙如松死了,按理自然是嫡長子趙青怡接任。以往趙家人也是這種觀念,而且自趙青怡中了榜眼後,下任族長之位幾乎已是毫無懸念的事兒了。但是,誰也沒料到,趙青怡父子接連出了意外,傾刻間,嫡支的勢力傾刻間瓦解,怎能不讓人心出異心來?
更何況,如今還有趙青怡的母親事涉沈拙言母親的人命官司,還未開審呢。
不管這官司是輸贏吧,反正有損名譽是一定的。
這年頭兒,人要臉,樹要皮。
尤其經年世家,名聲比性命都重要。
自從趙青怡扶棺回到福州城,趙氏家族內關於族長之位,便有了新的念頭兒。這種念頭兒真正的形成是在趙青怡狀告林永裳身世失敗而被奪功名之後。
在這半年之內,趙青怡受到了無以倫比的打擊。
他從人人羨慕的榜眼一落千丈為千夫所指欺師滅祖的叛逆,朝廷奪了他的功名,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稱道,大快人心。
趙青怡沒瘋了,沒傻了,沒像他爹一樣上吊自盡,且如今還能保持這樣清醒的頭腦與思維,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趙青怡心理素質的確好。
趙青怡見趙如柏專為族長之事而來,也未計較,溫聲道,“如今母親身子不好,家中弟妹年紀還小,尚需教導,我也抽不出空閒來管理族中之事。大伯可去族裡與族老們說,我才幹有限,自願讓出族長之位。至於祭田等產業,待家母整理後,自然奉於族中。”
趙青怡這樣痛快,大出乎趙如柏意料之外。
當然,這最好不過了。
否則,若為了族長之位撕破臉,對誰都不好。
趙如柏見趙青怡識時務,又大大的安慰了趙青怡幾句,這才走了。
送走趁火打劫的大伯,趙青怡轉身去了趙太太房裡。
趙太太病了。
紀氏之死,丈夫之死,以及范氏的官司,這三種打擊接踵而至,家裡名望一落千丈,至於趙太太在外頭是個什麼名聲,那就更不用說了。
若是趙太太舍的出去,她真恨不能與丈夫一道死了算了。
但是,人都是貪生惡死的。
儘管有此念,但是趙青怡日日侍奉湯藥於床前,幾個稚齡兒女輪流請安侍疾,趙太太一見到兒女,便把那想死的心給熄了一大半兒。
趙青怡以往是一門心思的念書,於庶物並不大通,趙太太操慣了心的,打疊起精神問兒子,“你大伯來做什麼了?”
“沒什麼,大伯說族裡人不滿我做族長。”趙青怡端著藥細細的吹涼,溫聲道,“我也就同意了。”
趙太太卻是一陣心灰,又不甘心的咬牙切齒的捶著床榻道,“你怎麼能應下呢?青怡,這族長原就該是咱們家的?”
趙青怡將一勺藥送入母親的唇際,溫聲道,“不過是多管著幾百頃的祭田而已,也沒什麼了。母親,現在家裡這個樣子,我的確不適合再做族長了。”
“怎會簡單的百頃祭田的事兒呢?”趙太太從兒子手中接了藥碗,擰緊眉毛,細細說道,“做著族長,族裡有什麼事,都要敬著你。唉,自來是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趙太太搖頭,再三嘆道,“青怡,你想的太簡單了,這可不是百頃祭田的事兒。”
“那是什麼事兒?”趙青怡問。
窗外陽光暗淡,落在趙太太蒼老的臉上,映現出難以抹去的頹敗,頭上一隻銀扁方靜伏於灰白髮間。趙太太再搖一搖頭,並未做答。
阮鴻飛見到明湛時嚇了一跳,原本明湛的臉是白白胖胖臉像小湯糰一樣,這才大半個月,怎麼就瘦成這樣了?
圓乎乎的雙下巴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殼。臉上肉少了,襯出大大的眼睛來,一眼望去就讓人心生憐意。如今不是明湛正在兩手捉著一隻韭菜雞蛋餅啃的來勁兒的話,阮鴻飛幾乎要心疼死了。
一見到阮鴻飛,明湛手裡的雞蛋餅哆嗦了兩下,啪唧掉盤子裡了,跳出幾絲翠嫩韭菜與嫩黃的雞蛋塊兒。
明湛眨了眨眼,嗚哇一聲跳起來,小炮彈一樣衝過去,雙腿猛一蹬地,整個人躥出去,手臂一勾阮鴻飛的脖子,兩腿就躥到人家的腰上合攏勾著,哇哇大叫,“大騙子,你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