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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笑,“母親用印便可,善仁堂自始至終都是母親在操持。”
衛太后卻有些猶豫。
她並非遲鈍的人,相反,對許多事情,她的敏銳性更勝常人。明湛自來就喜歡拿了外頭的事與她商議,當然,先前明湛手上人有限,給兒子當參謀,幫兒子穩固地位,這幾乎是一個母親的本能。何況,衛太后與明湛的感情向來非常融洽。
可是,自明湛登基,朝中百官可用,明湛依舊會有意的將前朝之事透露於她知道。如今善仁堂雖只是一個小小藥堂,於皇室諸多產業中實在算不得什麼,不過以衛太后的卓絕目光來看,善仁堂大有可為之處。
明湛初初為帝,衛太后提議帳目公開,然後明湛行印,此事自然就可以算到明湛頭上,故而,衛太后此議,完全是為了幫兒子收買人心。可如今,明湛顯然是要將善仁堂歸結到衛太后手中,此時,饒是以衛太后之精明能幹,一時也忘了該如何反應。
相較於其他人,衛太后更了解自己的兒子。明湛,可不是糊塗的人哪。
明湛的聲音和悅動聽,他笑道,“母親,您還這樣年輕,又有這樣的本事,出來做些事也沒什麼不好。”
兒子一番好意,衛太后卻嘆道,“因權位,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事數不勝數。我可只有你一個兒子,凡事退一步,方有餘地。”倒不是衛太后悚人聽聞,實在是這種事在皇室屢見不鮮。她看得多了,也看夠了。
自來,共患難易,共富貴難。衛太后自然相信兒子的孝心,否則以明湛的精明,怎會將大好機會相讓?
只是,太多的人對自己心存疑慮,饒是衛太后也沒有自信到母子之情經得起有心人幾十年鍥而不捨的挑撥。曾子何人,尚有三人成虎之謗,衛太后只有這一個兒子,不得不多慮!
“母親。”明湛斟酌半晌,方搔一搔頭,認真道,“其實,我對於女人真沒太大的偏見。世上自來就不乏出色能幹的女人,比大多數男人都強三分。母親是一國之母,太后的身份本身就帶有政治上的責任。母親,您一不會女紅,二不懂烹調,既然擅理庶物,乾脆就做些擅長的事。至於權位的事,您就我這一個兒子,我又沒後,也沒兄弟什麼的,您總不會想著奪了我的位子,傳給堂侄孫吧。”
這是很現實的事,為何大臣們不樂意衛太后入主壽安宮呢?一方面當然有當年方皇后的事令一二老臣心有餘悸;另一方面,雖然明湛登基,不過更多的人還是願意奉鳳景乾一支為皇室正統。明湛這個皇帝,是說了只做二十年,而且不留後嗣的。其實大臣們在內心更加希望,明湛做完皇帝便滾蛋,從此依舊是皇家嫡系的鳳家天下。所以,鎮南王府來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一家子依舊窩在雲貴,這就完美了。
儘管這種想法非常卑鄙,也沒哪個敢拿出來正正經經的說,不過,明湛也能猜的到。
為啥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明湛也會覺得,一群名義上自己的屬下,天天盤算著若干年後別人做皇帝如何如何,這種感覺真他娘的不太好受。
明湛握住母親的手,緩慢而堅定道,“母親,我是皇帝,天下的權利都是我的,我願意與母親共享。”在他的人生中,自始至終不離不棄無條件的給予他支持與幫助的人只有衛太后。明湛對於自己母親的信任勝於任何人,如今他皇權在手,賞賜宗室皇親、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那些曾與他並肩戰鬥過的人都加官進爵,既富且貴。可是,對於衛太后,她一生富貴無缺,雖然太后的尊貴遠勝於王妃,不過,這個位子的危險與莫測即便是明湛也無法預計的。
衛太后既然來了,明湛就要保證自己母親後半生的安全。
靠人不如靠己。
如今明湛是衛太后親子,自然尊貴已極,可日後明湛退位遠走,衛太后要如何保有尊嚴?後世之君是有自己的親母妻族的,介時,衛太后如何自處?與其將希望寄托在不靠譜的孝義名份之上,不如直接賦予母親無可動搖的威望。
此事,明湛早與阮鴻飛商量過,阮鴻飛亦道,“權利,是最堅不可摧的保障。”
明湛方下此決心。
衛太后幼年進宮,由當年的方皇后手把手的帶大,耳濡目染俱是機謀算計權利更迭之事,並且終其一生,不得不浸yín於此。
或許在許多人看來,這樣戰戰兢兢籌謀算計的日子有何意趣,哪裡及得上相夫教子,安然隨時。
明湛認為,做此想法的都是在放屁。
莫非相夫教子就不需要籌謀算計了?富貴人家,一屋子小妾老婆們,哪個是省心省事的?貧家寒門,溫飽尚且不能,更需為一日三餐奔波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