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阿玄道,“還有枕頭,大爺睡慣了這玉枕,離了這枕頭要失眠的。”
“枕頭就算了,太奢侈了,你不知道,那青雲老怪最見不得別人穿金戴銀。”唐惜春唉聲嘆氣,實在不想去青城山。唐盛根本不是叫他去念書,完全是去給人當奴僕看菜園子。彼時那一段歲月,簡直水深火熱都不足以形容。其實唐盛的本意是讓唐惜春吃些苦,他就能明白念書的幸福了,通俗一些話來說,就是先讓唐惜春嘗到體力勞動的艱辛,唐惜春便能頓悟腦力勞力的幸福之處。
可關鍵是,上輩子唐惜春是嘗到幹活的苦累了,以至於他從山上回家後愈發變本加厲的奢侈享受。因為把心思都用在奢侈享受上,讀書更是無半分長進。
簡直能把唐盛氣成腦溢血。
想到唐盛的種種苦心,唐惜春如今倒也不是太反感去青城山了,頂多忍些時日,就當是孝順老爹了。到時再回家念些書,他自知不是念書的材料,不過,他年紀漸大,重活一世,總不好再像前世爛泥一般。縱使考不到功名,也學些道理,捐個前程,哪怕沒有高官厚祿,他只想認認真真的過一輩子。
阿玄問,“大爺,那您素日喜歡喝的茶、酒,常用的茶盞茶具、慣用的薰香、玉佩、扳指、束髮的冠、還有您的簫、琴,這些還帶不帶?”
“不帶不帶了。”唐惜春又報怨一句,“爹也真是的,非叫我去青城山,還不如去莊子上呢。”
阿玄勸道,“奴婢看惜時少爺的武功比大爺要好一些,想來都是跟青城山的師傅學的。大爺既有此機緣,若能跟著學上一些,也是好事。”
唐惜春嘆道,“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那就是這人眼光有限,不知大爺的好處。”阿玄十分維護唐惜春,一面給唐惜春整理要帶去的衣衫瑣物,一面道,“大爺頭一遭去,要不,奴婢去問問惜時少爺,看山上道長可有什麼喜惡?咱們備些薄禮獻給道長,俗話說的好,禮多人不怪。還有,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大爺把這兩樣做足,若還有人為難大爺,大爺也不要惱怒,暫且忍著,到時悄悄說與惜時少爺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惜時少爺打小就在青城山學武藝,熟門熟路的,哪兒能真叫大爺吃虧呢。”
唐惜春耐心的聽著阿玄絮叨,其實阿玄較他還小一歲,卻是天生聰明伶俐、慧質蘭心,遠勝於他。
唐惜春忽然說,“阿玄,你怎麼總穿皂布裙呢?我給你的料子你不喜歡嗎?”
“喜歡,奴婢都省著呢。”
“傻丫頭,不用省著,做幾身漂亮衣裳,你正年輕,該好生打扮。”
阿玄頭都未抬,道,“皂布裙穿著幹活得勁兒,若是換了那些綢緞裙子,總會擔心把衣裳弄壞。大爺,這一去青城山,要何時才能回來?”
“得年下了吧。”
“要這麼久?”阿玄有些著急,“如今這收拾的都是夏衣,待得天冷了,今年的秋衣、冬衣都還未得呢。”
“這怕什麼?我不能回來,難道還不准人往山上送東西不成?”唐惜春笑,“放心吧,山上那麼多人,縱使沒有秋衣、冬衣,道長們也不能看我凍著。”
阿玄問,“大爺,奴婢真不能跟去服侍大爺麼?”
“老爹哪裡肯?以前在書院,連書僮都不讓我帶一個。”
阿玄嘆口氣,“在書院時,半月就可回家一次,哪似去了山上,得小半年的光陰呢。不過,這也只是奴婢的小見識,老爺素來疼惜大爺,定是樣樣都給大爺安排妥了。”
唐惜春心說,你這回真想錯了你家老爺。
阿玄在很小的時候就在唐家了,劉氏生下唐惜春後一直想再要個女兒,可惜一直未能如願。她在生唐惜春時傷了身子,唐家條件有限,劉氏月子中未能好生調養,以至數年都未能再有身孕。
說來也是緣份,那時唐盛要去州府秋闈,劉氏想著提前給丈夫買個書僮服侍,丈夫也能安心赴考。買書僮的時候,買一送一,阿玄額角有塊燙疤,年紀又小,年婆乾脆當做搭頭一併給了唐家。
就這麼阿玄到了唐家,她那時不過五歲,其實啥都做不了,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唐惜春做玩伴。兩人說起來真是青梅竹馬,自幼一道長大的。
大約是她性情的原因,阿玄為人冷漠,額角的疤其實流海遮住並看不到,她卻常年一身皂布裙,不似尋常年輕女孩兒,不過,待唐惜春卻極好。說來唐惜春童子之身得以保全還多虧了阿玄,當然,上輩子因此事,唐惜春簡直把阿玄恨到了骨頭裡去,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理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