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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湛並不好相與,他會不會因此對帝都發難,就不知道了。

    再者,明湛的到來,在很大程度上的確是穩定了帝都的格局,這個時候,群臣們雖然有些別樣小心思,不過一切要建立在帝都安穩的基礎上。

    其三,鎮南王府有自己的人手渠道,如果與帝都聯合,救人的機率更大。

    所以不論明湛如何表示自己要回昆明主持大局,皇子與群臣是死不放手,苦口婆心,苦苦相留,明湛也只好繼續呆在帝都了。

    當然,沒人不識趣的說出“讓某位公子回去代世子主持大局”的話。

    明湛感嘆,該聰明時,這些老狐狸們真是一點不笨哪。看阮鴻飛特意給他的那封信,顯然是要對他下手的。

    在大家確認傳位手諭是假,再次穩固了皇子們的地位,留下了明湛,然後繼續商量如何將隨駕之師從揚州搬回來的事兒。

    阮侯是一門心思將功贖罪,智計百出,“阮鴻飛手上的籌碼便是皇上、王爺,如今我們已經絕他矯詔之心,他定另有盤算。我們不怕他動,就怕他在哪裡貓著,不肯動。只要他一動作,必有破綻痕跡留下。瞧他今日行事,第一視我阮家為死仇;第二視皇上、王爺為仇,如今皇上、王爺被他所乘,下一步,他必然要對幾位殿下出手的。恕臣直言,殿下們還需加強保衛,萬不能被這個孽障有機可乘。”

    瞟上一眼魏寧,阮侯冷聲道,“不過承恩侯不必有此擔心,承恩侯滿心為他不平,想來原本你們便交情甚篤,不然怎麼承恩侯比我們都要早知道他未死的消息。若是承恩侯有什麼內線消息,切莫因私辜負了皇上、王爺對承恩侯幼時的教導之恩,還是說出來的比較好。”

    不待魏寧說話,明湛已道,“阮鴻飛沒死的事,是我查出來的。也是因此,我著人請阮侯進宮。”

    阮侯一噎,仍不肯放過魏寧,一笑道,“承恩侯風姿出眾,與殿下有師徒之情。”

    明湛臉色紋絲不動,“阿寧這裡,我可以做保。”

    阮侯終於不再說話。

    魏寧仍是舊時模樣,只是譏誚的看阮侯一眼,並未有多餘表情。

    “因先時小郡君失事,我在迎娶阮氏時,又有人攪局。”明湛淡淡解釋道,“我不可能不查,這一查就查到了先帝舊事。順藤摸瓜,再大但假設,有誰與敬敏姑媽有仇,誰與阮家有怨,或者說與我鎮南王府有舊恨,再完美的布局也會留有破綻,就查到了方皇后頭上。當年戾太子被廢之事,種種內情痕跡,再有一些其他佐證,阮鴻飛如今有恃無恐,所露形跡自然多於以往,我方有此結論。今日看到他的書信,便十成十的准了。”

    聽這些話,便知明湛已深諳語言的藝術,什麼叫說了等於沒說,不外如是。

    永定侯抿了抿薄唇,沉聲道,“如今皇上、王爺在外,臣抖膽請殿下將鎮南王府所得情報與帝都共享,臣等必萬眾一心,營救萬歲、王爺回朝。”

    “自當如此。”明湛道,“明日我便派身邊小臣與刑部大人匯合,只願天佑我朝,度此劫難。”

    大家議事畢,明湛正在出宮,鳳明瀾溫聲喚住他,“湛弟,這些天皇祖母一直擔心你的身子,既然進了宮,就隨我去給皇祖母請個安吧,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

    明湛忙道,“自該如此。只是我現在還在吃藥,過了病氣給皇祖母就罪過了。”

    鳳明瀾一挽明湛的手,親呢的說,“老人家擔憂你還來不及,怎會在意這些。”

    二人攜手去了後宮。

    走在方石闊路上,身後遠遠綴著幾個小太監相隨。

    鳳明瀾輕嘆,“我真沒想到,事情竟至此地步,內情複雜,牽涉先帝時奪嫡之爭。連福王叔也入了阮鴻飛的局。”

    “不論怎麼說,我們都是托福於父輩,方有今日。”明湛道,“現在也不是計較以往的時候,還是那句老話,父王與皇伯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們與明玉,到底遠一層。”

    “我同你想到了一處去。”鳳明瀾與明湛四目相對,倒有了一分默契,鳳明瀾嘆,“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父皇在,我定不能出此下策。”

    明湛亦嘆,“這個時節,阮鴻飛已喪心病狂到劫持御駕,還有什麼做不出來呢?”

    “也只得如此了。”有明湛這句話,鳳明瀾終下了決心。

    魏太后對明湛客氣了許多,問過他的身體,賞了些器物珍寶,便命他回家好生將養,再無他話。

    只是,阮貴妃被貶斥為嬪位,朝中再無人敢提五皇子於朝聽政之事。

    倒是明湛回家後問魏寧,“阮鴻飛真是個人物哪,我看歐陽老頭兒現今都對他念念不忘,他倆以前啥關係啊。”

    “沒什麼關係,阮鴻飛為人灑脫,交友廣闊,他考狀元時,歐陽大人是監考,算是半個老師。”魏寧揉揉眉心道。

    明湛去了大禮服,只著一身俏白的裡衣,拿著把蒲扇呼呼的扇風,拎起一串葡萄咬下一枚水晶似的葡萄銜在嘴裡要餵給魏寧,魏寧捏住明湛的下巴,往上一闔,明湛自己便咕唧咽了下去。

    “阿寧,你跟我說說阮鴻飛是怎麼蒙靖國公的金子的。當時他姐姐是太子的良娣,他是太子的侍讀,應該是太子一系,靖國公是太子的外公,阮鴻飛與靖國公不合嗎?”明湛問。

    “開始靖國公想把他家閨女許配給阮鴻飛,阮鴻飛娶了他幼年老師家的姑娘。那時因方後的關係,靖國公府在帝都十分囂張,他家長公子炫耀自己得了王右軍的真跡《快雪時晴帖》,要獻與皇上為壽禮。阮鴻飛有幾分才名,先帝觀賞書畫時都喜歡叫他在一畔服侍,如今阮鴻飛提出要看,靖國公長公子自然求之不得,哪知阮鴻飛一看便說是假的,當下列出許多疑點,靖國公長公子險些氣詐了肺。不過這上供的話說出去了,阮鴻飛便哄騙了他說真跡原在他夫人的陪嫁里,由於這是老師的珍藏。老師只有他夫人一女,自然是做了嫁妝入了北威侯府。”魏寧淺笑,“阮鴻飛說的信誓旦旦,靖國公長公子便信了,死活要買,因兩家交好,阮鴻飛意思意思收了靖國公長公子一千兩黃金。”

    “誒,那靖國公長公子也是傻的,他就沒多找幾個懂行的掌眼?”明湛聽的有滋有味兒,“想來阮鴻飛定是有一張天花亂墜的伶俐口齒,方能騙得了靖國公家。那後來怎麼給漏了呢?”

    “那副《快雪時晴帖》原是楊墨池楊老先生匿名託了古畫行出的手,靖國公長公子被騙,自然不能與那古畫行罷休,險些砸了人家鋪子,後來還是楊墨池楊老先生出來澄清,親自鑑賞了一番阮鴻飛賣給靖國公長公子的字帖。”魏寧拈了一顆葡萄吃,笑道,“楊老先生曾是先帝之師,德高望重,這次出手《快雪時晴帖》不為別的,他老家山東瑯琊,那一年,瑯琊地震,死傷無數,朝中不少人捐俸祿捐東西,楊老先生想盡綿薄之力,便將這幅絕世手書賣了出去。籌的銀子拿出賑災,不承想出了這種事,不得不出面說話。”

    “阮鴻飛只是看不慣靖國公在帝都橫行,戲弄一番靖國公長公子罷了。”魏寧道,“後來靖國公官司打到御前,先帝不過責備了阮鴻飛幾句,命他將金子還給靖國公。誰知阮鴻飛早把金子捐了出去,最後還是阮侯認了這筆帳。”

    明湛笑問,“那《快雪時晴帖》呢?”

    “那原就是準備獻給先帝的壽禮,先帝聽聞是楊老先生心愛之物,便轉而賜還楊老先生。”魏寧溫聲道,“楊老先生向來惜才,因此倒與阮鴻飛成了忘年之交。”

    明湛不解道,“阮鴻飛是阮侯的長子,北威侯府那樣有錢,怎麼阮鴻飛還會在書畫行寄賣書畫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魏寧嘆道,“阮鴻飛的生母很早便去逝,繼母面兒上再周全,實際上哪能與生母相比?阮鴻飛生性放達,朋友多,手面兒也大方,侯府的月例怎麼夠花?”

    “阿寧,你那會兒也很喜歡他吧?”不關注一個人,怎麼會對他的事知道的這樣清楚呢?幸好阿寧那會兒年紀小啊,估計還不懂什麼情啊愛的。

    “嗯,他容貌俊美、學識淵博、脾氣灑脫,我在東宮陪太子長子念書,最盼望他過來給我們講課。”魏寧溫聲道,“我一直希望將來能像他那樣,事實上,我永遠做不到快意恩仇。我骨子裡習慣以利益為先。”

    “倒是你,怎麼對他這麼大的興趣?”

    明湛道,“因為我很敬佩他。他有今日,真不是僥倖,說句老實話,皇室的內鬥已經開始了,我想,如果阮鴻飛再有什麼動作,自相殘殺的日子不會遠了。”

    魏寧的政治敏銳度極高,他猛然警醒,低聲問,“你們要對福親王動手了?”

    “不是我,是皇子們。”明湛道,“當然了,我也不反對。畢竟我也不希望看到福親王有任何染指帝位的可能。”

    “你有沒有想過,那封傳位手諭的用意,或許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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