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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昌長公主生於宮廷,嫁入北昌侯府,從頭髮絲兒到腳後跟兒,滿身的心眼兒。明湛可不是好相與的,縱使明艷嫁過去,薛靈的肚子在那兒擺著,北昌侯府是紙也包不住火,介時少不了一番撕扯。好在婚事是御賜,生米煮成熟飯後,鎮南王府再不情願,地久天長也只有認了。再者有她相助,明艷又是郡主出身,模樣規矩都不差,料想那個騷蹄子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日子總能越過越好的。

    現在先把明湛攏絡住,日後總能彼此留幾分餘地。

    不得不說,福昌長公主的盤算很有幾分無賴道理。

    福昌長公主的算盤打的精,且說如今範文周也在為北昌侯府與鎮南王府的婚事發愁,他想了個法子,見了兒子一面。

    宮裡果真是個調教人的好地方,這才不到半年,兒子長高了,也穩重了。雖然還是細不伶仃的竹竿兒樣,不過氣色很好,白裡透紅,靜靜的站在那裡,風度初顯。

    范維上前跪下請安,“父親大人安好。兒子不能在父親身邊進孝,甚愧。”

    “起來吧。”範文周臉色和悅,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范維安然坐了。

    “四公子可好?”範文周這話問的很有技巧,並且是個很有發散性思維的問題。

    好不好?各個方面,好不好?

    范維笑道,“四公子還是以前那樣兒,除了念書習武,現在還在在跟著承恩侯學笛子,兒子跟在四公子身畔也偷師不少。”

    完了,兒子被收買了,跟自己老子都敷衍。

    範文周沒繼續問,反是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番,探過身捏了捏兒子的胳膊,笑道,“也跟著習武了?”

    “嗯,四公子下午都帶著我去小校場,現成的師傅,只學了些簡單的。”藝多不壓身,范維其實很有天份,他才學了四個月,已經與明湛不相上下了,不過明湛的笛子吹的比他要好。

    雖然技巧上比不上他,不過承恩侯總是說,明湛是以情入曲,天分極高,有一代大家風範。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還是要以文章為主。”範文周道,“聞道齋的先生們可用心教你。”

    “瞧著四公子的面子,總不會怠慢兒子的。”

    範文周點了點頭,隨口指了兩段文章讓兒子背誦解說。范維解的有模有樣,範文周才放下心來,看來兒子並沒有誇大,文章也頗有進益,摸一摸鬍子點頭笑的熨帖,“嗯,尚可。聞道齋里除了皇子,像你這樣的伴讀俱都是名門出身,做人要不卑不亢,有理有節。我聽說上課時皇子們坐一處兒,伴讀們坐一處兒,你與其他皇子的伴讀們相處的如何?”

    “並不難相處。”

    “唉,上次四公子生病,承恩侯給四公子送了禮。不過魏貴妃畢竟是二皇子的生母,你與二皇子說不上話兒,我聽說二皇子的伴讀正是咱們府里大郡主的郡馬,叫杜如蘭的不是?”範文周道,“杜如蘭日後就是四公子姐夫,並不算外人,可以托他向二皇子示好,省得跟皇子落下過節麼。”

    範文周繞了一百八十個彎兒終於提到了杜如蘭,范維咂一咂嘴,這事他爹竟不知道嗎?眼珠兒轉了轉,有些狐疑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天哪天哪,真是跟著什麼人學什麼人哪。範文周在心裡罵娘,以前他兒子只管悶頭念書,什麼時候長心眼兒了,套話都不好套了。

    如今小范的嘴比河蚌的殼子都要緊三分,唔了一聲沒下言兒了。

    老范頓時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兒。

    反正是自家兒子,老范索性光棍兒了,輕咳一聲,湊到小范跟前兒,低聲問,“四公子去福昌長公主的壽宴,有什麼打算沒?”

    “四公子沒跟我講。”

    “那,有什麼反常的跡象沒?”小心謹慎的壓低嗓音,猶如地下黨接頭兒,生怕聽到了誰的耳朵里去。

    小范垂下眼睛,搖頭,“看不出來。”

    左右都問不出個好歹,老范低聲道,“你跟四公子說,他來半年,已經將半城的人都要得罪光了。”

    “哦。還有別的話嗎?”

    “沒有了。”

    小范抬抬眼皮,看他爹,“四公子叫我告訴您,皇上是不願意看到四公子八面討好兒的,請您老別擔心。”

    老范怒,“你怎麼不早說!”

    “四公子說您要是擔心他,就跟您提一句。要是您不說,就不用告訴您。”

    老范噴血。

    第18章 方青

    方青是石榴院的太監總管。

    他以前在上書房當差,已經混得御前掛上號兒的,石榴院缺人,萬歲親自把他賞給了明湛。

    其實,方青還有個人人心知肚明的差事——細作。

    明湛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別人是殺雞儆猴,明湛是殺猴儆雞。他直接把魏貴妃幹掉了,宮裡誰還敢得罪他。

    方青接了石榴院的差事,都覺著燙手,生怕什麼時候明湛揮揮手,把他給炮灰掉。

    其實有許多事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就像明湛,方青本來已經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結果明湛好伺候的令人髮指。

    明湛沒有任何不良的嗜好,接時辰上課放學,然後下午會學一會兒笛子。對下人很溫和,從不發脾氣,他還善解人意的每隔五天給方青兩個時辰的假,方便他做兼職。

    有個好伺候的主子自然是福氣,可明湛這生活也太簡單了,搞的方青工作了小半年硬沒啥情報上報,永遠是一句話,“四公子寅末起床,起漱後晨練兩柱香的時間,用過早膳,去聞道齋……申時跟著承恩侯學笛……晚膳後再練一套五禽戲,洗過澡就睡覺。”

    小半年兒這樣的回答,搞得鳳景乾十分懷疑方青已經被明湛收買叛變。

    直到這一日。

    四公子的兄長鳳明禮大公子來訪,倆人在四公子的書房裡嘀咕了一會兒,四公子啪的摔了個茶盞,大公子走後,四公子的臉色極端難看,晚上都少吃了一碗飯。

    天哪,這裡頭發生什麼事了?

    方青自動腦補出無數jian情,最讓他振憤的是,他終於有拿的出手的情報跟主子鳳景乾匯報了,終於讓他有了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機會。

    鳳景乾聽了方青的話,淡淡地問,“這麼說,你不知道明湛為什麼摔茶盅了?”

    “稟萬歲,四公子不會說話,平日裡除了點頭就是搖頭,偶有什麼指示,都是寫在本子上,讓范公子照著念,奴才們聽著。”方青一臉愁苦,“那個寫字的小本子,四公子都是揣在袖子裡,從不離身,晚上親自到廚房裡扔到灶膛里瞧著燒成灰才回去睡覺。”

    “那明禮說了些什麼,你也沒聽到?”鳳景乾的聲音中已有不悅。

    方青戰戰兢兢,“實在是四公子不要奴才們在屋裡伺候,大公子聲音壓的也低。沒說幾句,大公子就離開了,走的時候,臉色也不大好。”

    “那你的意思的,明湛因為什麼事很不高興。”鳳景乾淡淡的看了方青一眼,諷刺,“至於他不高興的原因,要朕另派人去查,對嗎?”

    方青咕咚趴地上了,哆哆嗦嗦地,“奴才,奴才無能。”

    “你是夠無能的。”鳳景乾已無太多耐性,“去吧。”

    身上的太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出了帝王的寢殿,冷風一吹,方青打了個噴嚏,回去竟然病了。心裡壓力過大,高燒不退。

    明湛命人請了太醫來給開了方子熬藥,還讓人取了支老參給方青下藥補身子。

    方青險些要哭出聲來。四公子誒,奴才要吃了你的老參,怕萬歲更不肯信奴才了。

    明湛見他如此感動,寫了字安慰他,“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好生將養些,你還年輕呢,別落下病根。這些東西,本就是給人吃的。佛祖說,救人一命勝到七級浮屠。你能痊癒,這東西也就物有所值了。”

    罷了罷了,賤命一條,死前還能吃根老參,也是造化。方青自暴自棄的想。

    方青要起身給明湛嗑頭,明湛伸手虛按,搖一搖頭,笑一笑,轉身走了。指了鳳景乾賞過來的大宮女碧玉去照顧方青,還吩咐廚房給方青做些清淡的吃食。

    方青很快痊癒,不過他覺得風寒雖然好了,他的命卻快要到頭兒了。

    若是明湛對他不理不睬,說不得皇上還會用他。明湛為他請了御醫賞了老參,這樣的主子,哪個奴才不感激。就算第一次不感激,第二次,第三次呢?

    人心就是這樣被慢慢的收買。

    方青的手很巧,梳起頭髮又輕又快,一點兒不痛,沒什麼感覺就梳好了。自從知道方青有這門兒手藝,明湛就不讓清風伺候他梳頭了,這份差事就交到了方青的手上。

    今天用過晚膳,明湛指了指另一個貼身小太監何玉,在本子上寫道,“給何玉梳個雙丫髻。”

    何玉撅著嘴不樂意,“公子,奴才又不是丫頭。”何玉是從鎮南王府出來的,跟半截身子埋土裡的老樹皮溫公公不一樣,何玉年方十三歲,眉目靈秀,唇角含笑,見之可親,平常都是跟在明湛身邊伺候。

    “誰讓你長的漂亮呢。”明湛坐在廊下,邊寫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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