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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午間,鳳景乾帶著明湛到慈寧宮給太后請安並看望襄儀大長公主。可以看得出這位大長公主的確是地位非凡,鳳景乾非常親熱的對襄儀大長公主介紹明湛,“姑媽,這就是明湛。可惜姑媽一直在外禮佛,也沒趕上明湛的冊立大典。”
襄儀大長公主就要起身見禮,明湛到底年輕靈動,他率先躬身一禮,口稱,“見過大姑奶奶。”
一聲姑奶奶,險些讓襄儀大長公主閃了老腰,魏太后呵呵笑,糾正明湛,“要叫姑祖母,哪裡能叫姑奶奶呢。姑奶奶那是對出嫁女兒回娘家時的叫法。”
魏太后向來腦袋比人少根筋,笑對襄儀大長公主道,“姐姐,其實叫姑奶奶也沒錯哦。”
如果是別人說這句話,襄儀大長公主定要多想,提醒她是外人啊怎麼著?不過魏太后說出來,襄儀大長公主就相信,她這弟妹完全就是玩笑話而已。倒是太子,您啥意思啊?襄儀大長公主瞟明湛一眼,明湛正吃驚的看鳳景乾,早先提起襄儀大長公主,他就以“姑奶奶”來稱呼,怎麼這傢伙不提醒他一聲呢?害他丟醜。
鳳景乾微笑著對襄儀大長公主解釋,“明湛在帝都幾年,姑媽你出來的少,也沒見過他。聽說您要回來,跟朕打聽了許久你的喜好呢。”
襄儀大長公主並不領情,淡淡道,“爹媽都是聰明人,太子殿下自然更是聰明過人。”
“謝姑祖母贊了,大家都這樣說。”明湛一臉虛心受夸的模樣,襄儀大長公主噎個半死,明湛嘿嘿一笑,加一句,“都說我像皇祖母來著。”
明湛要存心討好誰,那簡直再容易不過,何況魏太后這樣大腦簡單的,只管張大嘴笑了起來。修下這樣白目的弟妹,襄儀大長公主氣死。
不過,說起來,明湛這狗屎運真跟魏太后有些像啦。不然,鳳景乾有皇子又有皇孫,哪裡輪得到明湛截和做皇帝。
襄儀大長公主並沒有想這些,她板正了臉色,對鳳景乾道,“立太子是國策,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這個。只是有件家務事,聽人說起覺著十分的不妥,想來跟皇帝說一說。”
這是個聰明人,明湛暗暗想,甚至已經猜到襄儀大長公主接下來要說什麼,他從果盤兒里拿了個又圓又紅的蘋果,握在手裡,低頭,呲牙,咔嚓一口,又脆又甜。
襄儀大長公主已經鄭重的開口,“先前我恍惚聽說鎮南王妃竟然住到了宮裡來,皇帝,咱們宮庭的規矩何等森嚴。哪怕鎮南王妃是太子的生母,必竟不是宮眷,焉能夜宿宮中?再者,女人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鎮南王尚在昆明城,王妃倒長駐於千里之外的帝都,這又是何道理?”
“太子並非需要人照顧的嬰孩,我聽說太子賢明過人,難道還需要母親在一畔噓寒問暖的照顧不成?再者,宮中多少奴才婢女,太子盡可以挑了靈巧溫順的來使喚。”襄儀大長公主看向明湛,“我要說句讓太子殿下不愛聽的話了,依禮法,王妃實在不該住在宮中,更不該由王妃出面掌管皇帝的後宮。”
明湛手裡捏著吃剩的半個蘋果,呆呆的問,“那我想念母親可怎麼辦呢?”
“太子乃國之儲君,凡事當以國事為先,以規矩為先,您思念母親,自然可以宣召鎮南王妃進宮。”襄儀大長公主沉聲道,“只是,由弟妹來約束大伯子的後宮,斷然是不妥的。”
明湛眼睛一亮,眨間變臉,呆相褪去,誠懇道,“那就請姑祖母進宮小住吧,一來我常聽皇祖母提起您,她老人家真是日夜盼您回帝都呢;二來,聽姑祖母您說一句話,我這糊塗的腦袋竟瞬間就通透了,果然從佛祖跟前兒回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啊;三來,聽皇祖母說,姑祖母您在先帝時,也曾入宮主持過宮務,皇祖母又一直思念您,姑祖母好容易回帝都,也給我們晚輩一個孝順的機會,我這臉面薄,就請姑祖母看在皇祖母與父皇的面子上,在宮裡小住一段時間吧。”
襄儀大長公主不得不再三的仔細打量明湛,怪不得這小子能做太子呢?這臉皮、這口齒、這取捨、這瞬間的安排,的確是個好材料哪。
這邊兒襄儀大長公主還未完全應下,魏太后鳳景乾母子已經紛紛開口留人了。
對於魏太后,她自然是更希望與自己關係好的大姑子來幫自己料理宮務的;對於鳳景乾,襄儀大長公主明顯更得他的敬重。衛王妃回雲南主持明淇的婚禮,明湛主動將這主持宮務之權讓予襄儀大長公主,實在出乎魏太后母子的意料,不過,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這是他們樂見的。
至於明湛為什麼要退一步,鳳景乾能猜到一二,退一小步,自然是為了進一大步。
這次退一大步,看來,明湛所求必定不小。
第178章 番外 太子難為之十四
襄儀大長公主對於明湛提議她留在宮中處理宮務一事,也十分不解。
畢竟衛王妃是明湛的親娘,有衛王妃坐陣的後宮,對於明湛,才是最穩妥的。
明湛不僅讓出宮務大權,還每日過來對襄儀大長公主獻殷勤,不論襄儀大長公主是不假辭色,還是面無表情,明湛都是笑嘻嘻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有時候,俗話真是前人智慧的結晶。
饒是襄儀大長公主對於太子殿下這連番的示好也有些鬆動,私下問魏太后,“太子一直是這個脾氣麼?我以往聽說他脾氣可不大好,不是拿磚頭砸破了福昌家小子的頭麼?”
魏太后心裡不擱事兒,直接道,“都是福昌家小子做事兒不地道,險些坑了明艷。這邊說要娶郡主,那頭兒通房丫頭大了肚子,嗯,明湛那會兒還小呢,有些,嗯,衝動。”
襄儀大長公主還在皺著眉琢磨太子殿下的性情,魏太后忽然咯咯笑起來,轉頭對襄儀大長公主道,“明湛說的那笑話兒真好樂誒,我起碼得樂上三天。”說著,拍大腿又是一陣歡樂的笑聲。
神哪,襄儀大長公主覺得自己都羨慕死魏太后了,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有傻福的人哪。
說起來,魏太后心理素質並不算好,遇事慌神兒,哭哭啼啼毫無主見,不過她有個讓許多人羨慕嫉妒恨的優點:天生的神經粗。先帝時,多少千嬌百媚玲瓏剔透的宮妃千種心腸萬般思量的盤算,就連方皇后也是耗盡了一世的心力,香消玉隕。
獨魏太后,這個空有一張漂亮皮囊的小宮女,她愚鈍到即便生了兩個兒子,方皇后也未把她當過做對手。可是,她卻活了下來,一直活到兒子登基,母儀天下。
明湛已經找到了哄魏太后的方式,他每來天請安必定要給魏太后講個笑話。以前,魏太后沒有聽笑話的習慣,主要原因是那些人講的她聽不大懂,也不覺得好笑。明湛卻是專門兒撿了那些市井中最粗俗簡單易懂的來哄老太太開心,一試果然奏效。
魏太后如今覺得自己就指著明湛一天一笑話活了。
襄儀大長公主回朝,本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不過老太太不僅回來了,還一回來就住進了宮裡,掌管宮務。敬敏長公主、泰陽長公主、福昌長公主通了氣兒,姐妹三人以給魏太后請安的名義,聯袂進宮探望她們唯一在世的姑媽。
“姑媽去了山上,整整兩年不肯回來,侄女們都想您了。”這種場合向來是敬敏長公主先開口,既親熱又不失禮數。
福昌長公主素來嘴甜,笑著恭維一句,“姑媽愈發慈悲了。”
泰陽長公主只是靜默的坐在一旁,並不說話。
“我也覺得姑媽的精神比原來在帝都時還要好。”敬敏長公主帶了幾分羨慕,“山上清靜,下次姑媽再禮佛,也叫上我,我跟您一道去。”
襄儀大長公主笑,“你們一個個家裡事多的很,今天娶媳婦,明天嫁女兒的,哪裡離得了你們?我就是叫了,你們也沒空閒。”
襄儀大長公主玩笑似的一句話,倒讓敬敏長公主與福昌長公主心頭一酸,這兩人,一個嫁女兒時女兒意外身亡,一個媳婦沒娶著兒子進了寺廟,各有各的傷心。倒是泰陽長公主神色安然,心裡再次十二萬分的慶幸自己下手快,為兒子把淑儀郡主娶回了家。媳婦不但一口氣為她生了兩個孫子一個孫女,管家性情都不錯,她們婆媳關係也非常好。將來太子登基,媳婦的封號自然要更進一步,兒子也要進一步,就是嫡次孫,日後也可以封爵。想自己守寡二十幾年,終於苦盡甘來,泰陽長公主唇角輕輕挑起了個微小的弧度。
兒媳婦要做公主自然好,而且又是太子的同父姐姐,自幼養在衛王妃膝下的,情份到底是不同的。說起來,鎮南王府這幾個女孩兒,寧國郡主自然無人掠其鋒,接下來就輪到自己的兒媳婦了。太子是不會虧待明艷的,不過這種公主開府的事兒非常要命,泰陽長公主當初就吃了極大的苦頭兒。
想到此處,泰陽長公主柔聲道,“安悅姐姐隨著鄭姐夫去了江南,姑媽回來,見過開浚了麼?這孩子真是出息,小夫妻兩個在帝都,雖說家中有奴才僕婢,到底有千種事情要打點。他第一不誤朝廷的差使,第二人情往來周全,真是難得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