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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明湛,夠份量,他還啥都敢說。而且說的客氣巧妙,一面為大姐夫馮紹明把盞,馮紹明忙道,“四弟,還是我來吧。”
“大姐夫跟我客氣什麼,又沒外人,咱們只論長幼。要是讓大姐夫執壺,晚上我一準兒挨罵。”明湛笑看鳳景南。
鳳景南對女婿比對兒子客氣多了,此時,鳳景南也不會擺出威嚴的面孔,溫和許多,說了句,“原就該如此。紹明,皇姐身子可還康泰?”
馮紹明恭敬不失親熱的笑道,“母親身體極好的,這些日子有些熱,與明艷住到了效外莊子裡,那兒臨水,是極消暑的。還有個好消息要跟岳父和弟弟們說呢,我又要做父親了。”
諸人畢是一片賀喜之聲。
鳳景南也極滿意的勉勵了馮紹明幾句,馮紹明在女婿中是最大的,而且身份最高,他是正經的侯爵,又是公主之子。可你看馮紹明是如何做鎮南王府的女婿的,大婚五年家中都只有一妻一子,別說偏房妾室,通房丫頭都不見一個。
這二人雖都出身公府,不過並嫡長,將來也不能襲爵,與馮紹明差了一大截,可人家馮紹明還如此恭謹呢。他們瞧著馮紹明,也知道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了。
明義明廉跟兩個妹夫說話兒,明義此人生性喜寒暄,明廉大咧咧的,沒啥心眼兒,只管一個勁兒的勸酒,若不是鳳景南瞧著,非把二人喝到了桌子底下去不可。
明湛開始準備回雲南的東西。
當然,鍋碗瓢盆兒衣裳帽子不必他操心,有丫頭們呢。
他找了朱子政喝茶,朱子政自然知道明湛醉翁之意不在酒,實際上,他也等急了。
自打明湛放出風聲要回雲南整頓鹽課,朱子政是鹽商世家出身,自然比誰都關心這事兒,而且鳳景乾派了他來輔助明湛,朱子政近水樓台,並且名正言順,早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
無奈明湛自接了這差使,便跟沒事人兒似的,他不開口,朱子政真不好先問,憋的夠嗆。
此際,明湛邀了他喝茶。
朱子政便格外的殷勤。
這茶,只是普通的涼茶,裡面加了些甘草藥材,用冰鎮了,有些王老吉的味道。
“這茶真香。”白玉荷葉盞里盛著一棲琥珀色的涼茶,朱子政端起嘗一口,有藥材的清香,也有蜂蜜的甘甜,冰冰涼涼,極是解暑,忍不住贊一句。
明湛笑了笑,“那以後她們煮了,我命人給你送些去。”
朱子政受寵若驚,“臣哪裡當的起。”
“雲貴的鹽商們怎麼樣了?”明湛問。
朱子政打疊起精神,脊背不自覺的挺的更直,“世子也知道臣家裡有些三姑六婆的親戚在販鹽,不怕世子笑話,自打您要整頓鹽課的事兒透出風去,就有人來信跟臣打聽虛實。”
明湛點了點頭,抬手呷了口茶,望向廊下懸的雀籠,“接著說。”
“臣就稍微跟他們提了幾句,叫他們有些準備。”
明湛收回視線,看朱子政一眼,含笑道,“這話說的有意思,盡顯太極真髓。”
朱子政聽出明湛是笑他說空話了,老臉一紅,忙道,“臣跟他們說,說有七分准。還把,您要把咱們跟藏區的茶馬交易要讓利於民的事兒提了提。”
明湛笑,“做的對,我也是這個意思。那他們的反應呢?”
這話真問到了朱子政的心坎兒上,朱子政道,“他們身份卑微,世代以販鹽為生,只要有口飯吃,就不會多說什麼。”
明湛笑了笑,看來這些人對茶馬交易很有興趣哪。
“我知道了,待回雲南再說吧。等我回去,如果他們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跟我講。”明湛看向朱子政眼裡的詫異,擺了擺手道,“我從不低看任何一個人,鹽課有待改革,不過也不能叫鹽商們餓死,他們安心吧。”
朱子政敏感的抓住明湛話中字眼,驚詫的問,“世子要見他們?”
“自然,事涉鹽商。”明湛道,“我想聽聽他們的想法。”
朱子政雖然不大明白明湛的想法,可這無疑是件好事,喜道,“這……這,世子英明,臣這就跟他們說,讓他們提前心裡有個底,省得跟沒頭蒼蠅似的。”
“好。”明湛溫聲道,“鹽政上,你比我熟。雲南十一處鹽礦,並不是一下子全都改了規矩。今年,只有兩處改革。”
朱子政試探的問,“那剩下的鹽礦……”
明湛的眼珠兒閃爍著一種奇特的光暈,唇角微微挑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他伸手攬住朱子政的肩膀,輕輕的說了兩個字,“秘密。”
朱子政險些被噎死。
明湛哈哈大笑。
朱子政也跟著笑了,拱拱手道,“反正臣只管聽世子的吩咐,世子說什麼,臣跟著傳達什麼。”
“老朱啊,你喜歡吃螃蟹麼?”
朱子政不明白明湛的用意,便道,“螃蟹味道鮮美,尤其重陽前後,蟹肥jú香,正當時節。”
“螃蟹雖味兒美,不過形狀可怕,醜陋兇橫,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的確實需要勇氣。但是你說誰是天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呢?”明湛拍了拍朱子政的肩,笑著走了。
只管把餌灑下去,只要夠香甜,不怕沒人上鉤。
朱子政起身,眼望著明湛的背影消失,方恭謹的告退。他是一絲不苟的,如同在鳳景南身邊時的完美禮數。
明湛在兩個月前就得到了改革鹽政的權利,不過,他人一直在帝都,抽不開身回雲南。許多人以為,這鹽政改不改,什麼時候改還真不好說……
直至今日,朱子政方明白,原來明湛早已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第108章 回程
回雲南的日子早便訂好,按規矩,鳳景乾必使皇子相送。
衛王妃卻是遇到了意外:明菲病了。
風寒,病的不輕。
昏昏沉沉,高燒不退,請了太醫瞧過,病去如抽絲,卻不是一時半日能好的。
衛王妃溫聲道,“女兒家身子嬌貴,這會兒是不易跟著一道長途跋涉了。”
鳳景南皺了皺眉,“明菲平日裡瞧著挺健壯,怎麼忽然就病了?奴才們是怎麼伺候的!”
衛王妃輕聲道,“明菲身邊的,除了我給的遙水,多是魏妃安排或是自幼便在明菲身邊兒服侍的,情份不同。我想著,遙水不中用,先讓她回來,降為二等丫頭。其餘的,罰半年的俸祿,打十板子,就不要攆了。”
衛王妃不急不徐的瞥鳳景南一眼,“否則若是一併攆了,第一傷了魏妃的臉,她與王爺情份不同,別叫她多心,傷了與王爺的情份。第二,新近的丫頭與積年伺候的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是斷然無法相比的,女孩兒家心細,她這一病,我罰了她的下人倒罷了,若是攆了出去,倒讓她在病中多心,就不好了。”
衛王妃兩句“多心”,倒叫鳳景南有些不自在,“王妃只管拿出規矩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王妃按規矩辦事,本王再沒有不放心的。”
衛王妃笑,“法理也要兼顧人情,既然王爺同意,就這樣辦了。”
“那把明菲留在帝都了?”一個女孩子,到底不方便。何況明菲如今病著,也不好往宮裡太后跟前兒送。鳳景南頗有幾分為難。
衛王妃道,“我是她的嫡母,就留下照顧她吧。待她好了,我再攜她回雲南。”
鳳景南自然知道衛王妃與明菲的關係平平。不過,衛王妃是個稱職的嫡妻,她的建議,並非出身感情,而是由於立場。
她是鎮南王府的正妃,應當負起相應的責任!
鳳景南卻道,“不是什麼大事兒,讓明義夫妻留下吧。這會兒天熱,入了伏更不適宜趕路遠涉,明菲在帝都多住幾日無妨。府里那一攤事兒也離不開你。”
衛王妃簡單的應了是,又喚人來安排明菲院兒里的事兒。從近身服侍的人,一直到明菲院裡小灶兒上的廚子,院裡侄班的嬤嬤……林林總總,細緻周詳。
衛王妃特意命人喚了明義夫妻叮囑,“明菲身子不大好,我本來想留下照看她。不過府里事多,你父王的意思是,讓你們照顧明菲,待她好了,你們再一併回雲南。”
明義夫妻自己只有應是的。
“明菲不比以前,如今她已身有婚約,身子嬌弱,你們做兄嫂的要仔細的讓她將養身子。”衛王妃不急不徐道,“父母不在帝都,你們兄嫂便要代父母之職,要知道,這世上,女子名節重逾性命。我將明菲交給你們,她有半分不舒坦,我只找你們說話。”
明湛要回雲南,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到承恩侯府找魏寧告別。
魏寧倒覺有幾分好笑,“表哥走的時候,我會去相送的。你也不必特意來說一聲。”
“哪裡……”明湛斜著眼睛瞥魏寧一眼,意味深長嘆口氣,“我是特意來看阿寧的。”
魏寧笑著摸明湛的頭,“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別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招人討厭。”
明湛抓住魏寧的手摸啊摸,“你也不大我幾歲啊。阿寧,你跟我回雲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