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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從楊路說,他雖是個粗人,卻也不傻。何況身邊還有個粘上毛兒比猴兒還精三分的柳蟠,就算你派了展駿他們過去,找個名頭就能把他們供起來。”鳳景南看明湛一眼,“他們能做什麼?退一步講,楊路為人還算不錯,可他手底下的精兵良將,都是跟慣了他的。你只分兵不要將,豈不是擺著要跟楊路的五萬大軍離心離德麼?”
“我知道你的顧慮,可你也得想想清楚。”鳳景南道,“所以我才說,現在展駿他們去,不妥。若是想讓他們歷練,昆明的衛城軍,你隨便什麼位置都可以安排,且離你近,有什麼事,你用起他們來也方便。”
明湛憋著一口氣不說話。
鳳景南嘆,“明年皇上有意南巡,我會隨駕,界時你要守在昆明城。展駿齊競都跟了你不少時日,多少信的過,你現在不要著急把他們外放。”
“什麼時候定的事,你怎麼沒跟我說過?”明湛吃驚道。
“皇帝出巡,現在是機密,我跟你說了,你這張嘴也給我嚴實些。”鳳景南警告道。
明湛琢磨著,“就算皇伯父南巡,讓我隨駕的機率更大一些,怎麼會點父王呢?”鳳景南其實並不願意明湛手中握有太多的權利,可如果鳳景南隨駕,明湛無疑獲得了一個很好的機會。雖然鳳景乾對他很不錯,不過,再怎麼說,鳳景乾與鳳景南是同胞兄弟,論信任,明湛完全沒有與鳳景南相比的可能。
鳳景南見明湛疑神疑鬼,怒道,“聖心莫測,也不可測!你給我老實些!如果我回來,有什麼事!你就等著!”
既然有了這信兒,明湛便也不急著把展駿他們派出去,如鳳景南所言,給倆人在衛城軍里找了個差使,先安排下去了。
不過明湛再次宣楊路與柳蟠晉見,
柳蟠年近不惑,不過醫生精於調養,具著依舊不過三十許人,眉目清秀,行了大禮。
諸人行禮落座,明湛笑道,“一別經年,柳大夫容顏依舊。”
柳蟠笑,“殿下變化頗大,草民險些認不出了。”真是風水輪流轉,任誰也想不到,當年的小啞巴,如今已是鎮南王府第二號人物。
“那是,想當年,柳大夫當年還笑話我生的丑呢,是不是?”明湛打趣一笑,其實柳蟠人不賴,他給明湛開了多少藥,明湛怕苦,後來柳大夫都是做成藥丸子給明湛吃。
柳蟠倒也不懼明湛,淡淡一笑道,“殿下幼時圓潤健壯,不若如今舉止風流。”他倒不是覺得明湛小時候丑,小孩子,不論相貌好賴,小小軟軟的都極可愛。鳳家孩子都生的粉雕玉琢,到明湛這裡就一圓滾滾的小胖子,眉眼還挺一般,跟爹娘不大像。柳蟠那會兒年輕,還有些童心未泯,趁著給明湛看病的機會,時不時捏捏摸摸,想從骨骼上確定明湛到底是不是鳳景南的兒子。
最終得出的結論讓內心十分八卦的柳蟠很是鬱悶了一陣。
如今舊事生提,柳蟠倒是有些驚詫明湛當年小小年紀,便記事清楚,倒有些早慧了。
明湛笑道,“我聽說楊將軍的兒子並未隨楊將軍習武,倒是跟著柳大夫學醫術,如今在雲藏邊界一帶救死扶傷,頗得百姓讚譽。正好我身邊少這麼一個能幹的人才,你們是知道的,歷代皇親貴戚,最是怕死。我也不例外,”說著,明湛自嘲一笑,“別看我年紀小,也怕死怕的不行,我總想著有個人能在我身邊,專門管著調理我的身體,雖不能活上千歲,起碼百歲吧。不瞞你們二位,我就看中了柳大夫的高徒。”
明湛的性子很詭異,一般人即便怕死,也不會說出來,偏他大方承認,倒叫楊柳二人不好回絕了。
柳蟠看楊路一眼,垂眸未言。楊路便道,“能有幸侍奉殿下,是犬子的福份。”
“那就多謝二位割愛了。”明湛笑了笑,“我從不會虧待身邊人,你們放心,我脾氣也不錯,並不難相處,也沒什麼不好的嗜好。”
這些話,柳蟠其實還是有幾分信的,明湛回到鎮南王府做的幾件事,百姓受益不淺,可見其心地不差。楊濯跟在明湛身邊幾年,日後也算有個靠山。上位者想的都多,他只要無愧於心,也是現成的一樁富貴。
“說起來,前些日子接到楊將軍的捷報,我倒鬆了口氣。”明湛推心置腹道,“我雖不大清楚,不過依著楊將軍的本事,竟為幾個匪盜所困,想來將軍自有為難之處,不知方不方便與我講?”
見二人有些猶疑,明湛笑一笑,“那就算了,我知道,說話是要講究證據的,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無憑無據的話,雖然心裡有譜,你們也不好直接說,不然,倒有誣陷之嫌。不過,我們既然見了面,我想讓二位知道。我始終信任你們,如果你們有為難的地方,可以向我求援,我會盡全力幫助你們。”
“當然,這也是有條件的。”明湛道,“我希望你們能還邊界一片安寧,起碼在我的邊貿市場開業後,那些走私的、走偏門兒的,讓他們安靜一段時間。當然,這是在保證你們安全的前提下。”
楊路沉默了一段時間,方開口問,“殿下只想讓他們安靜一段時間,不願意連根剷除麼?”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明湛道,“其實,沒有任何組織能與國家軍隊相抗衡,連根剷除並不難做,一萬人馬開過去,掃平盪盡也只是時間上的事。不過,我不能依據自己的懷疑便做出絕人滅戶的事。這種事,做了,便失了人心。只要做一次,別人就會想,有一則有二,久而久之,百姓官員便覺得沒有安全感,他們會擔心我會不會再因為懷疑就去抄他們的家,滅他們的門。所以,我不能這樣做。”
“我想,就算二位,也希望治國告律法,而不是某個人的喜怒。”明湛笑了笑,端起茶盞抿一口,“對嗎?”
“話又說回來,我以往還擔心將軍身邊少謀臣,如今見著柳大夫倒了了我的一樁擔心。”明湛瞥柳蟠一眼,徐徐道,“當年父王傾慕柳大夫才幹,本想留柳大夫在身邊,以展長才。不想柳大夫心有所屬,倒情願留在將軍身邊。”
明湛用詞曖昧,楊路很有幾分尷尬,倒是柳蟠笑著生受,抱拳謝一禮。
“武將馳騁疆場,大開大闔,難免失之粗放。”明湛溫聲道,“柳大夫是文人書生,最精細不過。我想著,繅匪一事,咱們不能坐等著匪徒來,他們一來,咱們就打一回,他們不來,咱們就乾等著。這樣就失之被動,我看還是當順水摸魚、順藤摸瓜,如此,有理有據、有憑有證,將來藏邊靖平,不僅是我、雲貴二省的百姓也當感懷二位之功績。”
柳蟠再看楊路一眼,楊路道,“有殿下教導,臣茅塞頓開。”
明湛輕笑,“以前只聽人說過兩人有默契,有一個詞來形容,就叫‘心有靈犀’。我總覺得誇張,兩個人再怎麼熟悉,也不能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能心意相通,如今見著真的了,方才信了。”
柳蟠道,“日後,殿下總會遇到這樣一個可以與您心意相通的人。”
“希望如大夫所言。”
第132章 無聲
給明菲指婚的聖旨來的很快。
帝都鐘鳴鼎食之家,有魏太后的面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人家。
衛王妃是嫡母,自然要擔負起準備嫁妝的重任。不過,凡事衛王妃都是籌劃在前,事到臨頭,已備的七七八八,倒不必慌了手腳,從容有度。
兩份嫁妝,一樣豐厚。都是庶女,哪怕在心中有遠近之分,在嫁妝上也看不出分毫。衛王妃素來大方,笑對魏妃、楊妃道,“這是府里出的,你們看一看,若還有什麼要添的,只管跟我說。明艷是做大姐的,封號高了一些。不過,嫁妝上我都是比對著當年明艷的份例來的。除了府里的,她們叫了我十幾年的母親,我這裡也各有一份添妝。”
魏妃、楊妃連忙道謝。
衛王妃笑一笑,“我知道,你們也自有私房,都只有這一個女兒,有想添的只管添上。女兒家,嫁過去,咱們這些長輩又離的遠,或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她們私房手頭上還是寬裕些的好。”
在這一點上,三個女人取得了空前一致的立場,魏妃、楊妃自然感激萬分的說了不少好話,衛王妃聽她們說完,便命她們退下了。
魏妃得寵多年,以往並不把楊妃放在眼裡,只是如今兩人一道嫁女兒,倒有了些同病相憐,魏妃嘆道,“也不知怎麼,這些時日,我未有一日睡的安穩。明菲在家裡是自在慣了的,又是這樣嬌氣的性子,武陽侯家,我只聽說過。這樣見都沒見一眼,女兒就要嫁過去,如何能放心?”說著眼睛都有些濕潤。
楊妃輕嘆,勸道,“姐姐莫傷心,我何嘗不是如此。說起來,姐姐比我還略強些,我只有明雅一個,這麼多年,她每日都伴在我身邊,她這一走,我這心裡……”
楊妃難過的話都說不出來,與魏妃簡直是淚眼人對淚眼人,倆人恨不能抱頭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