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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咳一聲,一臉正經道,“本殿下想先看一看民生經濟。”
範文周行使忠臣的勸諫道,“殿下,民生經濟就在城裡擺著,一時半會兒的也跑不了。臣等票擬好的公文都是等待急發的,關係萬民生計。”
“知道了。”明湛沉下臉,吩咐道,“先停車。”待車停穩了,再招呼範文周,“范大人上車,我有話與你說。”
範文周是鳳景南手下第一人,鑽進車裡,也坐的恭謹。
“范大人哪,咱們可是老交情了。”明湛嘿嘿一笑,過去拉住范大人的手,誠懇道,“我視小范如兄弟,視大人如長輩。”
範文周有些受不了明湛的肉麻,忙謙道,“殿下過獎了,有幸侍奉殿下,是臣父子的福份。”
“范大人過謙了,這些日子,還得勞煩大人幫襯於我。我們不求有功,但求不過。”明湛笑道,“這雲南吶,父王走時什麼樣,回來時就得什麼樣,如此,我們方不負父王所託,對不對?”
“是。”
第135章 囊錐
其實,雖然明湛有些跳脫,不過諸臣對他的印象都極不錯。
鳳景南四子,明禮過柔,當然,明禮品性不錯,只是他缺少一種上位者獨斷專行的強勢。明義呢,過偽,他雖然自以為挺聰明,不過那些道行,在這些千年老狐狸們面前實在有些不夠看。明廉過莽,心眼兒不賴,就是有些少。
只有明湛,能屈能伸,能硬能軟,一般二般的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出身最為尊貴。
當然,侍奉這樣的主君絕對沒有侍奉明禮那樣的省心,不過,鎮南王府對於帝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範文周等人考慮繼承人的第一準則是:這個人必須能使鎮南王府保持著先前的獨立性,他們這些巢中卵方有容身之地。
這也是範文周等人在很早的時候便對明湛表現出好感的原因之一。
明湛處理事情並不像鳳景南那樣,先由大臣票擬,然後,鳳景南再批,批過後,再分發下去。
明湛是拿出來大家一道討論,討論後按明湛的意思由范維執筆寫上批文,然後,馮秩蓋大印。
因此,明湛書房的茶水消耗量極大。
不過,明湛工作效率高,他基本上就上午處理政事,下午他喜歡到昆明城各處閒逛,然後,準備結婚。明湛常常會想,沒有鳳景南的日子,是何等的美妙哪。
雖然明湛半點兒都不思念鳳景南,鳳景南卻挺想念明湛。
鳳景乾遺憾道,“本來想著叫明湛一道去,只是可惜你府里沒個頂事的人,你已經隨駕。明湛再不能離開,只得下次再換了他來透透氣。”再遺憾的一聲長嘆,“真是委屈這孩子了。”
鳳景乾的嘆息讓鳳景南心裡直抽抽,忍不住建議道,“要不臣弟回去換了明湛來。”
鳳景乾笑,“朕只隨口說一句,你吃哪門子醋。”沒等鳳景南的臉全黑,鳳景乾繼續懷念明湛道,“有明湛在,格外熱鬧,朕真有些想念他。”
“皇兄怎麼沒點皇子隨駕?”鳳景南實在不想繼續有關明湛的話題。
“沒合意的。”鳳景乾再嘆,“真可惜,朕這輩子只這一樣不如你。”
如果明湛在身畔,鳳景南肯定要拽過明湛將他從頭到腳、從骨頭到肉的研究一番,到底哪裡這樣惹人喜歡,不過聽鳳景乾這話,鳳景南隨口道,“既這樣,我將他送給皇兄。”
鳳景乾看著鳳景南一笑,“罷了,你哪裡捨得,還不得把你心疼壞了。”
“相貌一般,咱們鳳家人,長成他這樣的真不多。脾氣又臭又硬。”除了一肚子的壞水,不過這也算不上優點吧。鳳景南總結了一下明湛的特點,搖頭不解道,“真不知道皇兄是喜歡他什麼地方?”
鳳景乾悠悠的喝著茶問,“你不喜歡他?”
鳳景南挑眉,仿若兄長說了什麼絕世大笑話,他會喜歡那小子?!
“唉~~”鳳景乾嘆個沒完,“真是口是心非,自小的毛病。”
鳳景乾跟兄弟坐在車裡,忍不住炫耀,低聲道,“景南,明湛沒親過你吧?”
鳳景南大驚,不可思議的看向兄長,鳳景乾敲他一記,“別想歪了。是在明湛小時候。”意猶未盡的回憶了一回,鳳景乾笑,“又軟又香,像是飴糖。”
鳳景南心裡的滋味兒,真是全了。他當然不稀罕明湛那張臭嘴親他,不過,這是什麼世道哪,他做人親爹的,為什麼要從別人嘴裡聽到關於他兒子的諸多事跡。
而且,那人,還說起來沒完沒了,嘴碎的不行。
關鍵是,鳳景南還不能強制那人閉嘴,也不能堵上耳朵不聽,只得忍受著某人嘀嘀咕咕,懷念了明湛整整一個下午。
至晚上,鳳景南收到有關明湛行為的報告。
鳳景乾也跟著瞧了一眼,看到明湛去效外看農田,還請了幾個商人、幾個工匠、幾個老農去參加自己的婚禮,又去書院演講等等,行程真叫一個滿檔,忍不住笑,“明湛是活潑的性子,你出來也好,不然你總在雲南,明湛也貓不著這樣隨意的日子。”
“我也沒綁著他的手腳。”鳳景南心道,這也忒會收買人心了。
“錐處囊中,其末立見。”鳳景乾自然明白弟弟心中所想,笑道,“他起碼能挑起這攤來,也不知道你黑著個臉做甚!”
明湛還給鳳景南來了封信,說了些公文上的大事小情,最後還說,“我可沒跟朝中大臣多聯繫,除了公事,我也不樂意對著他們那張老褶子臉。只是,我也不能天天悶在府里裝嬌小姐吧,您老也沒把我生成女胎哪。我出去轉轉,你要覺得我收買人心,我也沒法子辯駁了,世上哪裡能少了冤死鬼呢。落款:祝旅途順利。
鳳景南看了這些混帳無賴話,哪裡還有“順利”可言,不顧鳳景乾的悶笑聲,大罵明湛張狂。
“行了,你就歇歇吧。”鳳景乾笑勸,“有這麼個人,千里之外還能哄你開懷,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明湛也難,他知道你忌諱,只是他原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你也別太苛責了。”
鳳景南也是一步步從世子走過來的,他倒不是特忌憚明湛,畢竟他在雲貴經營多年,遠不是明湛能比的,只是不忿明湛這種口氣:我就這麼著了,隨你怎麼想吧。
當初,鳳景南是何等艱難何等小心,兄弟兩個真是歷經千難萬險、千山萬水才謀得大位,如今真是不比從前了,莫非這會兒都流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方式來謀權了。
鳳景南想著自己是不是OUT了,忍不住問兄長,“那個,你有沒有信來?”
他得對比一下,是世道變了,還是獨明湛這樣沒個臉皮。
鳳景乾從手邊的奏章中找出一件奏章,遞給鳳景南,嘆道,“無趣的很。”
鳳景南展開,迎面一手精美小楷,除去抬頭,第一句就是“聖恭安。”,瞧瞧,這才是規矩呢。明湛寫的是什麼,(這些天雲南天氣不錯,我早上吃了三個蝦肉小籠包,喝了一碗蟹肉粥,一碗魚圓湯,還吃了兩個豆沙餡兒的饅頭,若干點心。父王吃的什麼呢?唉,你跟著皇伯父,肯定比我吃的好吧?有享福的事兒沒一次記得我。)
不對比不知道,鳳景南頗覺丟臉,明湛那通篇對吃食的敘述和嚮往,好像上輩子是餓死鬼投的胎,一點大家氣派都沒有。
鳳景南接著看信,下面就是對朝廷奏章的簡述,用語極其恭敬行文多麼謙謹,還免不了付一句“兒臣愚鈍,見識淺薄,若有不當之處,請皇父訓示”。
明湛別提多自信了,用鳳景南的話說,簡直是信的過了頭,馬上就要自暴了。
明湛信里也會說一說雲貴二省軍政,他現在已經給範文周取了個外號叫“老范頭”,而且明湛啥都敢幹,譬如今年雲南微旱,金汁河的燕尾閘和銀汁河上的南壩閘數處,由於當地農田不斷增加,水源漸感不足,到了栽種季節,便時常發生缺水和爭水的事兒。雖然已經有“輪灌”的規矩,不過栽種季就那麼幾天,總有一部分人輪不到或是吃了虧。今年鬥毆規模不小,下面報上來,明湛先罰了發生鬥毆地的官員,再召集臣子們商量在此區域內新開闢人工渠道,增設堤閘的事。他腿腳快的不行,還跑去瞧了一瞧當地的情形,讓人寫了報告,研究如何開鑿人工渠道,要費多少人力,多少時日,多少銀錢。寫了份摺子,給鳳景南商量,言下之意,你要沒事兒,我就要卷捲袖子開幹了。
這樣的大事,連鳳景乾看了都說,“河道之事,必要慎之。”
鳳景南不知道明湛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是天生就膽子肥。
雖鳳景南離開雲南沒幾日,卻給明湛鬧騰的無一日安寧,生怕明湛做出啥膽大包天的事來。
如今一瞧三位皇子寫給皇兄的信,鳳景南真叫一個羨慕,說道,“皇兄你真是好福氣。”兒女省心,比什麼都強。
鳳景乾笑著搖搖頭,“不比明湛信中情義深重。”
鳳景南道,“那小子要是能學著幾位皇子這樣寫上一封信,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