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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早膳擺好。
雖然有南北風味兒,琳琅滿目,今日卻是明湛做的壽麵做了主角兒。
侍女盛出面,澆上澆頭,第一碗怎麼說都要捧到鳳景南跟前兒,衛王妃一直笑著,嘴角上揚道,“王爺也嘗嘗,明湛哪裡會下廚,頭一遭就來孝順咱們,倒不知味道如何?”
鳳景南用筷子挑了挑碗裡的麵條,挑了挑眉,看明湛一眼道,“我是沾了王妃的光。”
明湛笑,“母不嫌兒丑,我先把手藝練好了,才敢在父王面前獻醜呢。”
衛王妃已經先嘗了一口,雖比不上大廚,倒也能入口,衛王妃贊道,“味道很不錯。”
若是別人做這樣的飯菜,鳳景南得直接賞頓板子,不過明湛初次就有這樣的手藝,倒叫鳳景南刮目相看,不由想這小子是不是偷偷練過了,要不怎麼好端端的想起做面兒的事兒來呢。
衛王妃大喜的日子,鳳景南也不會刻意給明湛沒臉,何況這是兒子的手藝,自然是不一樣的,鳳景南點頭,“尚可。”
明湛微笑。
用畢早飯,先是鳳景南的側妃姬妾來為衛王妃請安祝壽,接著是明湛帶著兄妹行禮。然後,鳳景南攜衛王妃去前殿接受臣下的祝賀。
衛王妃再回到後面接受命婦們叩頭,一應規矩排場,繁瑣至極。
明湛跟在鳳景南身邊,雖然一應事有內務局安排,給他們八個膽子也不敢有半分差錯,明湛卻相當於第三主角,又是他親娘的大壽,他見誰都得樂呵呵的,一天笑下來,險些面癱。
不過,衛王妃發了筆小財。翻閱著登記在冊的東西,衛王妃輕笑,看來明湛的位子的確是相當穩固了。
鳳景南收到朱子政的請安摺子,急忙命人將明湛請來同閱。
明湛正在與臣下議事,一聽這信兒,猛然起身,繞過書桌時袖子帶翻一杯茶水,呯的落在地上,濺了明湛一鞋面的茶水,明湛哈哈大笑,擺擺手,不以為意,“有事下午再說,我先去父王那裡。”一撩衣擺,快步就出了書房,何玉陳青等人急忙跟上。
明湛幾乎是小跑過去的,鳳景南的書房外有幾個等侯召見的大臣,見了明湛紛紛行禮,明湛笑,“諸位大人免禮。”一整衣冠,外頭小太監看到世子,急忙躬身引著世子進入。
鳳景南已經草草看過,見了明湛心情也很不錯,笑道,“過來看看,子政已經談妥,基本都是按我們先前商量的意思。”一點兒讓步都不做是不可能的,藏汗也不是傻瓜。
明湛感嘆當世人對商賈果真不大重視,否則這樣的經濟談判,談個三年五載是很正常的。接過鳳景南手中的奏章,一目十行的閱過,明湛連連讚嘆道,“朱大人果然是老成持重,分寸的把握的絲毫不差。”朱子政別的本事沒有,忽悠人是一等一的,何況他出身商賈之家,對這些事也略略知道些。
範文周道,“按合約上說的,貿易區越早開越好,藏汗的意思是在年前就完全開放,咱們這邊建貿易區就是大工程。”
“是啊,西藏在關稅上讓了三個百分點,這房子只好自己蓋了。”明湛想了想,笑道,“既然是藏邊貿易的房子,這差使就交給我吧,我來安排。希望能在冬天來臨前蓋好。”
馮山思問道,“不知大概需要多少銀子,臣好讓人安排。”想一想銀庫的數目,臉色不大好看。
“十萬兩頂天了,先備五萬兩就夠了。”
馮山思驚問,“臣看咱們王府與西藏協議的交易項目多達百項,貿易區的規模可想而知,不瞞世子,就是咱們雲南東大街的蔬菜瓜果那處兒,當初蓋房子也用了十七萬兩。”俺雖然心疼銀子,你也別糊弄俺哪。
明湛道,“今年因藏邊貿易開放的消息,茶馬交易並不好,銀庫的數目我大概知道。先期並不一定要房子都蓋好,我們對藏人的貿易項,也不一定要一次性全部開放。商人們至今持觀望的態度,我們不能強買強賣讓他們去跟藏人做生意。如茶鹽絲等,先選幾個項目開放貿易,用不著多少房子,王府的支出也有限。待這第一批人賺了銀子,其他的商人不必多說,自然會來分這杯羹。”
馮山思鬆了口氣,露出些許笑意,“世子思慮周詳。”銀子總算保住了。
明湛接著籌備了第一次招標會。
商人們在還沒鬧清藏邊貿易的時候,再次開了眼界。
不提明湛的身份,他高段的操作技巧便足以讓人嘆為觀止,這也忒會省錢了,簡直讓一幫子專業人士想撞牆。
周雲貴握著孫子從衙門帶回來的草擬的市場規範,在燈下細閱,周宇在一側伺候,時不時給祖父解釋幾句,時過二更,這東西也只看了一半,周雲貴將冊子擱在桌上,揉著眉心嘆道,“我們做生意的,不怕貪官,不怕能吏,就怕半懂不懂的,摸不著門道啥指揮的。還有,更怕精通此道的。”
周宇面露不解,“市場更規範,也是好事。”
“宇兒哪。”周雲貴長嘆,“市場更規範,自然是好事,就是你們草擬的這些規則,都是有利無弊的。自漢武時,收鹽鐵為官營,可後來,因朝廷不善經營此道,故將鹽礦經營由我們商人代理,每年交給朝廷鹽課銀兩。我們八大鹽商便由此而來。”
“可惜,也只到我們這一代了。”周雲貴輕嘆。
周雲貴驀然間像老了十歲,“我們雖把持鹽礦,卻要上下打點,要養活族人夥計,故此鹽價一直高居不下。如今世子打破常規,直接放開的賣鹽票,小額至兩百斤,大額至五千斤,有銀子有當地縣衙的印鑑便能買鹽販鹽。鹽價必會大跌,我們已經沒有優勢可言。”
“此政,於百姓而言,卻是千古明策。”周雲貴道,“於王府而言,王府賣鹽的銀子不會少於每年的鹽課,百利無一害。於我們,雖然他砸了我們的飯碗,不過重開藏邊貿易,等於另給了我們一碗飯。這碗飯,雖不如以前的香甜,可好歹不會餓死。我們不接,就是不識抬舉,不知好歹。”
周雲貴在內心隱隱憤怒,事實上,哪怕他不接,照樣有人會接這碗飯,譬如:蔡家;再譬如:楚家。
只要有人跟著明湛一道走,鹽政改革的口子一開,便如同決堤的洪水,沒人再能夠阻攔它的方向。
朱子政風塵僕僕的歸來,面上瘦削了許多,精神頭兒卻好,明湛待朱子政與鳳景南見禮後,笑道,“這一趟辛苦,朱大人黑了。”
朱子政雖年過不惑,卻正是意氣風發,躬身行一禮被明湛扶起,笑道,“臣久不見世子,世子風儀更盛往昔。”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些默契。
鳳景南道,“子政立一大功,你之前的摺子本王都看了,你先回去梳洗,今晚本王為你設宴接風。”
“多虧王爺世子謀算周全,臣方不辱使命,焉敢居攻?”朱子政的話,不論什麼時候都是極熨帖的。不過,如今更添風度。
鳳景南一笑,“那也先回去,封賞的王旨本王已經擬好了,你回去接旨吧。”
朱子政恭敬的謝恩。
待朱子政離開,明湛長嘆一聲,坐回椅子裡,鳳景南道,“好端端的,嘆什麼氣?”
“不是嘆氣,我是累哪。”明湛裝模做樣的捶捶腰,“待這次事了,我得歇個長假,你什麼差使都不要派給我,我大傷元氣,得好生補補。”
鳳景南睜大眼睛,打量明湛的目光頗為不可思議,“你幹啥了?如果我沒記錯,你出王府的時候都有限,天天在屋裡窩著,上嘴皮碰下嘴皮,事兒都是吩咐手下人去出力氣,你累著哪兒呢?過來給我瞧瞧。”
“心累。”明湛再嘆一口氣,“天天懸著心,生怕哪裡出差錯,你沒發覺我都瘦了?”
“你說是就是吧。”鳳景南道,“本王也瘦了,你瞧出來沒有?”“哪裡,父王是越發威儀了。”
鳳景南給明湛逗樂,笑道,“我看你是越發狡猾了。你總說瘦,依我說倒不是差使忙累的,那是因為心眼兒多給累的,你發覺沒,你不但瘦了,還不大長個兒,年初你就是跟本王差大半頭,如今還是一樣。這大半年工夫,丁點兒沒長高。”
明湛眼睛瞪得溜圓,氣的差點厥過去,這是人說的話嗎?
鳳景南哈哈大笑。
朱子政的歸來是一個信號,藏邊貿易即將開始。
雲貴二省有名有姓的商人們仿佛嗅到了銀子的香味兒,不約而同的聚集在昆明,想打聽到最新的消息。
明湛卻要在晨議時繼續忍受大臣們對於稅率新一輪的激烈討論。
明湛很隨和,他對人並沒有太大的架子,對身邊兒人也大方,再加上他的身份,人人都說能在世子身邊兒當差是福氣。
可在鹽商們看來,明湛真是既有手段,又極霸道。
實在難搞的很。
當然,有的是人願意做溝通的橋樑,譬如:蔡貝;再譬如:楚言。
明湛也會請二人喝茶聊天,楚言並不似一般商賈般卑躬曲膝,他正當年青,俊美自信,在明湛面前也自有一番風儀,說的都是實打實的大實話,“殿下,如今無非是您要收的稅,兩成的稅,在草民看來完全可以接受。只是有人擔心殿下您會接著徵收更重的稅,故此,一直對您的改制觀望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