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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閩貪墨案發生在景帝末年,時武皇帝尚未登基。不過當時武皇帝以太子之身親審此案,史學家習慣性的將此案歸為武帝執政生涯中極具影響力的一案。

    此案涉案人員之廣,涉案金額之大,政治影響自不必多說。而且自此案中,武皇帝不與眾人同的獨特思維也初見倪端。

    明湛一面命人拘了宋淮,恰好此時御史台與六部官員皆在旁協從,倒省得說少了人手。不過明湛對著阮鴻飛黑了半天的臉,不說昨夜一招不慎,重回受位,給人翻來覆去吃的星渣不剩,明湛單是對於他家飛飛與鳳景乾的默契就有幾分不高興。

    若不是倆人彼此互稱“賤人”,且明湛對自己的美貌頗有自信,他非懷疑兩人已經相殺相愛不可!

    儘管如此,明湛仍是醋了好久,追問阮鴻飛有沒有私下與鳳景乾聯繫。

    阮鴻飛道,“你腦子沒病吧?我會跟那賤人通信?我一見到他的字跡就想出去吐一吐,一想到他的臉就想砍兩刀,他在宮裡一日我就不想去帝都。”

    明湛心裡稍稍平衡,又忍不住噎阮鴻飛一句,“可別這樣說,你之前扮魏寧可不在他跟前做牛做馬,還要討他歡心麼?”明湛突然想到一件事,唇角綻起一抹壞笑,“那次我父王打板子,打的是誰啊?”

    阮鴻飛自若道,“自然是子敏那傻子,若是我,去年在帝都早加倍還給你那賤人爹了。”

    明湛頗有些失望,打趣道,“看你們兄弟互稱賤人,也不知道便宜了誰呢?”

    “便宜了你唄,賤人兒子賤人侄子。”

    明湛截斷阮鴻飛的話,恬著臉巴唧親一口,笑得眉眼燦爛,“是啊,正好配你這賤人弟弟賤人叔叔,要不說咱倆是天仙配呢。”

    論及臉皮厚度,阮鴻飛也得甘敗下風,索性打發了明湛,“你該去見一見宋淮,免得他挨不過牢獄之苦。”

    “一起吧。”

    “這是朝廷的事,我可不想多參與。”阮鴻飛是個明白人,權力之事最容易生隙,他雖與明湛生情,彼此也算是聰明人,更當慎重,小心經營這段感情。

    明湛抱著阮鴻飛的胳膊,“走吧,我信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坐皇位有什麼意思呢?難道你在我身邊只當個按摩棒就滿足了?走吧,你要記著出嫁從夫,不要奪了我的風頭兒就是了。”

    雖然阮鴻飛不曉得按摩棒之意,也大致猜度了些,他在話頭兒向來不跟明湛爭高下,駢指一捅明湛的腰,笑道,“莫非微臣昨夜沒伺候好殿下?”

    明湛昨夜操勞,正當腰腰,險些給他捅到地上去,揉著腰,臉一窘,“你倒是溫柔些。次次只顧自己慡快,雖說我魅力驚人,也不能天天晚上折騰。”眼見阮鴻飛眼睛裡的得意壓都壓不下去,明湛嘩一盆冷水潑上去,“再說你這個年紀,可得好生保養著才是。”

    阮鴻飛笑一笑,捏一把明湛的屁股,“咱們用事實說話。”

    “先干正事。”明湛拉著阮鴻飛去探監。

    宋淮先前也是總督之尊,牢里條件雖一般,打掃的也還乾淨,不待明湛說話,宋總督直接跪地上,呯呯呯嗑三頭,哀聲道,“罪臣死有餘辜,一應事件,罪臣皆願招供,只求殿下網開一面,不要株連罪臣家眷。”

    將罪犯直系親屬一連串兒的砍頭事件,起碼在宋總督心裡形成了一定的陰影。這位太子殿下可是親口承認過,他不那麼在乎顏面的!

    如果上位都連顏面都不在乎了,那麼,他幹的事就相當的不好思量了,何況明湛的心思向來是神鬼莫測型,等閒人是猜度不出一二的。

    宋淮是個明白人,他身為正一品總督,若不是太子有心辦他,定不能將他下到大獄來。所以他寧可招供,求一個恩典,好歹保住家人的性命要緊。

    “你是個聰明人。”明湛坐在椅中,看著宋淮昔日保養極好的臉孔已露出絲絲疲憊憔悴,鬢角斑白,嘆道,“在浙閩兩年,糧食賦稅都在穩固增長,且浙閩海域沒有大規模海盜搶掠行為。資助書院,撫恤孤苦,甚至你與海盜勾結做生意的事,我也並不很放在心上。”

    “只是你不該喝兵血,再者,你的膽子也太大了。”明湛溫聲道,“武備庫怎麼回事,你一清二楚。還有,你身為一省總督,應該明白,那些鍋碗瓢盆的賣給海盜也就罷了。你卻是心大了,刀槍箭戟都敢出手。只這一樣,我就不能姑息。”

    明湛這一席話,宋淮已知自己生機全無,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撲到地上去,臉色頹敗,“罪臣有負皇上與殿下信任。”

    “我不希望受到蒙蔽。”

    這麼尋常的一句話,宋淮硬是聽的心尖兒發顫,忙道,“罪臣知無不言。”

    審訊宋淮的過程異常順利,明湛的狠名兒剛打出去,等閒人都憷他一憷,何況宋淮對太子殿下的手段有著最直觀最貼切的感覺,故此,他真不敢隱瞞什麼。

    召來王大人在一畔做筆錄,聽宋淮說著怎樣截留兵餉,怎樣虛報士兵人數,怎樣與海盜勾結,貪墨的銀子帳冊,與海盜交易的帳冊,一一說了出來交待清楚,倒也沒費刑部侍郎什麼事兒。

    王大人聽到怒時,忍不住平地大吼一聲,“好個賊子,你可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嘉勉!”

    明湛正在想事情,陡然給王大人嚇了一跳,皺眉道,“你喊什麼喊吶,宋大人這不都招了麼。再去查對周之源、宋翔一干人等,其餘犯官一律按諭傳喚查證。”

    王大人起身請罪,“臣一時怒上心頭,衝撞了殿下,失儀之罪。”

    “好了,下次注意就成了。”明湛嘆道,“喊打喊殺有什麼用,事兒他已經犯了,如今當務之急是把浙閩這塊兒理乾淨。”看一眼宋淮神色,明湛吩咐守衛道,“無諭任何人不能見宋大人,也別虧待折辱他。如果宋大人有半點兒差錯,你們這些人都得給他償命!”

    守衛正色領命。

    明湛又對宋淮道,“你自己放明白些,你在,有些污水方不能潑到你家人身上。現在想你死的不是一個兩個,一旦你死了,許多事可就分說不清了。”

    宋淮明白明湛謝中之意,想著自己少年金榜,一生鑽營,竟落得如此結果,多少愧悔之心不能形容,悲泣叩首道,“罪臣謝殿下隆恩。”

    明湛回去免不了一嘆,阮鴻飛道,“先前鄭鞝一干人,也沒見你這樣。”其實明湛有副鐵打的心腸,殺起人來別說手軟了,眉毛都不動一下,今日倒是對宋淮發了菩薩心。

    “這怎麼一樣,那姓鄭的行事歹毒,不過是個渾人。”明湛拉著阮鴻飛坐下,“宋淮雖說有些機巧媚上之嫌,只看他治下兩年浙閩太平無事,其實此人可稱為能臣。勾結海盜之事其實我並不很放在心上的,只是他走私武器,實在犯了忌諱。”

    “他是能幹的太過了。”阮鴻飛嗤道,“要我說聰明人不老實,還不如要一乾子笨人呢,起碼這笨的想不出這些門門道道來。”

    “算了,反正宋淮是活不成的。”

    總督是完了,依總督的口供接下來巡撫布政使杭州知府一條藤兒擼下來,明明已經開春,江南卻仍是春寒料峭,人們的毛衣裳不敢輕易脫去。

    整個江南的官員如今別說去收賄受賄刮地皮,就是平日裡出去吃喝的空閒都少的多了。凡主官紛紛令幕僚盤一回自己治下的帳本子,帳上不平的,寧可賣些家私借些外帳也要一應填補上。

    任巡撫原是太子的姨丈,如今也隨大溜兒下了大獄。眼瞅著太子都大義滅親了,其他人更無冤可喊。

    唯任夫人含淚打發人快馬給帝都娘家送信,只盼著父親弟弟能在太子跟前周旋一二,好歹看在親戚情份上了。

    衛穎嘉收到大姐的信,不免拿給父親看,老永寧侯擺一擺手,“不中用。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眼看就要登基。這是在清吏治,縱使我這老臉拿出去,太子賞不賞恩典兩說。第一叫他為難;第二顯著咱們張狂了,本來有臉的也鬧的沒臉了。”

    “那我去給大姐回信。”

    老永寧侯攏了攏身上的小毛披風,嘆道,“你大姐夫雖有幾分才學,膽子最是謹小慎危,又有幾分野心。要我說,他這個性子到巡撫任也就到頂了。如今碰到太子南巡,偏又跟咱們家沾了親,縱使想更進一步,也該拿出本事來,如此太子瞧著親戚情份,或有進益。偏他這樣不醒事,不但不能為太子分憂,反倒有案子將他牽連進去。”

    衛穎嘉道,“太子與皇上畢竟不是親父子。”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老永寧侯低語道,“就是親兒子,對外戚也忌諱。看在你七姐的面子上,太子只你這一個舅舅,皇上先前讓你代了幾日九門提督,可見對咱家是有心優容的。不過,太子一日不能登基,我們就要縮著腦袋過日子。縱然太子登基,也得安分著辦差。咱家富貴無缺,不趁此為子孫掙下前程,還待何時呢。你心裡需有一筆帳才好。”

    衛穎嘉忙應了,老永寧侯道,“這信也不必寫,更不必著人往江南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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