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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戰戰兢兢的永寧侯便去九門提督衙門上任去了。
衛穎嘉不得不請教自己的老狐狸爹,老永寧侯拈著鬍鬚,半晌搖頭,“難啊,難啊。”
衛穎嘉等了小半個時辰等了這麼兩句話出來,心頭直躥火,忍不住問,“爹,哪兒難啊?”他是老來子,且是唯一的兒子,又是嫡出,老永寧侯對這個兒子自來是不大嚴厲的。倒是衛穎嘉非常自律,硬是沒長歪。
老永寧侯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番,感嘆道,“有人吶,生來就運道好。早早的襲了爵不算,後面還有一樁大富貴哦。”
衛穎嘉覺得自己天生操心的命,在他十二歲時,有一天他爹上朝給人抬回了家,把他嚇個半死不說,請醫延藥焦心著急、病床前伺候了大半個月,才知道老頭兒是裝的,裝出一臉將死相來就為了讓爵。
故此,衛穎嘉十二歲就襲了爵。老永寧侯自此就少有出門,一應應酬走動都落在了少年時期的衛穎嘉身上。不論外頭對老永寧侯的評價如何,在衛穎嘉眼裡就三個字:不正經。
別人裝病,也就裝個十天半個月。他爹不是,一裝十幾年。
來人拜訪,老頭兒說不上三句話就開始哮喘倒氣兒,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搞的帝都人人都說:唉,永寧侯府老侯爺啊,我看,這回懸啦!
反正之類的話沒少說,老永寧侯就這麼倒氣兒一倒就倒了十幾年,直到兒子大婚,然後又給他生了孫子,他還是老樣子,沒事兒倒倒氣兒。
府里有一個這樣的爹,導致衛穎嘉小小年紀便不苟言笑,板著臉裝老成。
老永寧侯笑了笑,拍兒子的肩,“傻人有傻福,你只管好好當差,咱們家的體面,在後頭呢。對了,寶兒呢,小小人兒,別整日拘束著,叫他來陪我。我也好生教導教導,唉,你們姐弟八個,你七姐資質最好,可惜生下來沒幾天就去了宮裡。你呢,算是中上,勝在心正。你說,你跟我比起來,哪兒強呢,你運道就這麼好?”
衛穎嘉也已回過悶兒,卻又有些不解,“若是因著世子的原由,世子再怎麼說也是鎮南王府的人,帝都對鎮南王府有拉攏有防備,怎麼會叫兒子去做九門提督呢?”
“你且先做著,慢慢就明白。”老永寧侯賣了個官司,哼吱著小曲兒,遛遛達達的逗鳥兒去了。
鳳景南回到府里,先命人將明湛送回臥室,好生照料。
明禮明廉倆人可是見著親爹了,雖然以往鳳景南在的時候,他們不覺什麼。這次在明湛手下討了兩個月的生活,算是知道有爹的好處了。有爹的孩子似個寶,沒爹的孩子是野草。
倆人望爹的小眼神兒那叫一個孺慕關切啊,直叫鳳景南心頭一暖,想著自己雖是藩王,比兄長還是略強些的,兒子沒本事有沒本事的好處。待兩個兒子請了安,表達了對父親的關懷憂心後,鳳景南也好生問了明禮明廉幾句。
“明義之事,不必再提,本王只當沒這個兒子。”鳳景南冷聲道,“你們皆是兄弟手足,明湛年紀雖小,卻是嫡子,王妃待你們可有失禮之處?明湛得封世子是他有這個本事,明義不思好生輔佐,倒是心存歹意,便是本王,也饒不了他!”
明禮明廉皆是噤聲聽訓,鳳景南嘆道,“你們要知好歹,不要因明義之事對明湛心生怨懟。這些天帝都的情形,你們也眼見了。皇室的那幾個,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彼此之間什麼樣?明湛待你們又如何?”
明禮素來貼心,也是個知好歹的性子。他之前也想過,皇上不過離開兩月,二皇子動手宰了三個弟弟,好吧,哪怕可能大概也不完全是二皇子所為,可畢竟跟他脫不開干係。反觀明湛,地動之時,將闔府之事相托,對他也是有一定信任的。
紅花就怕綠葉襯,明湛被二皇子一比照,瞬間升格為兄友弟恭的典範。
“過個三五日我就回雲南,明日去跟明艷明菲明雅說一聲,叫她們後兒個過來,我也有段時日沒見他們了。”鳳景南隨口吩咐著。
明禮明廉俱是一臉難為,鳳景南皺眉,“怎麼了,有事兒說事兒?吱吱唔唔的像什麼樣子?”
還是明廉率先開口道,“前些天不是地動了麼。明菲那丫頭鬼迷了心竅,大早朝的裝成小太監跟著二皇子上朝說明湛不祥,出生時就天搖地動。這帝都的地動都是明湛的過錯,叫明湛差點把她當廷杖殺。”瞄一眼,見老爹一臉醬油色兒,明廉決定長話短說,迅速道,“明湛把她開除宗籍了。”
鳳景南起身,明禮明廉也不敢坐著了,俱垂手站直,鳳景南冷聲道,“你們只當沒有這個妹妹吧。”遂抬腳走人。
雖然在阮鴻飛的地方不缺吃也不少穿,鳳景南仍覺晦氣,自然要好生香湯沐浴一番,再飽餐一頓,接見下屬。
然後,他特意去瞧了明湛。
明湛不知是刺激大了,還是被鳳景乾打的狠了,一直沒醒。安靜的躺在床上,蓋著薄薄的錦被,小眉毛皺著,小眼睛閉著,小嘴巴撅著……怎麼瞧,怎麼討人……嗯……喜歡。
如果說這次被綁架還有驚喜的話,就是明湛的良心了。
鳳景南輕輕的捏一捏明湛的臉蛋兒,真是個有良心的小子。
像鳳明瀾,(自從得知鳳明瀾挑撥明菲在朝廷上丟人一事後,鳳景南就越發瞧不上他)爹還沒死呢,也沒封他做太子啊,就這麼急惶惶的盼著爹升天呢。
可是明湛,正兒八經的爵位繼承人,之前呢,常跟鳳景南跳腳,有時脾氣上來,什麼話都敢說,挨過無數次揍,更不要說鳳景南的言語諷刺打擊了。
鳳景南都覺得若是自己有個好歹,明湛不定多高興了。
不想,明湛有這樣的良心。
真好。
鳳景南由衷覺得,真好。
第164章 番外 太子難為之二
明湛半夜方悠悠轉醒,在他睜著眼看著黑洞洞的床頂出神半分鐘後,哇的一聲,又開始嚎啕。
外頭守夜的何玉一個激靈便沖了進去,摸著火石點燈,輕聲問,“殿下?”
睡在明湛旁邊的鳳景南簡直給他險些嚇出心臟病,揉了揉心臟,吩咐道,“茶。”
鳳景南自己喝了半盞,將明湛從被子裡挖出來,強餵了半盞補充水份。我的天,鳳景南以前還不知道什麼叫“淚如雨下”,女人雖然沒事愛迎風對月流個淚什麼的,一般都是在王爺面前表演梨花一枝春帶雨,哪個像明湛這個只管咧著大嘴的嚎,咕咚咕咚喝兩口茶,繼續嚎。
“我說,這也沒什麼好難受的,一個賤人,什麼時候他落在我手裡,我把他交給你處置。你愛殺殺,愛jianjian,就是剁成包子餡兒餵狗也沒關係。”鳳景南嘆口氣,“你也是,跟他連床都上了,連自己枕邊人都認不清。”
明湛抹一把淚,怒道,“你還不是中了美人計,被人綁了,還有臉說我!”兩眼一閉,又開始捶胸頓足的嚎,“阿寧,我的阿寧!”
鳳景南也有愁心事,如果跟明湛在一起的是阮鴻飛,那自個兒的表弟——魏寧去哪兒了?
明湛一口氣嚎了小半個時辰,又要了杯茶水喝,改為小聲哼哼,躺著繼續傷心。
鳳景南暗暗鬆了口氣,覺得如果明湛再這樣嚎下去,他非被震的耳聾不可。命何玉弄了塊濕帕子,給明湛覆在眼睛上,鳳景南嘆道,“你素來重情義,哭一哭也是好的。累了就睡會兒,等醒了再接著嚎。”也省得郁出病來。
鳳景南現在完全是慈父心腸,覺得明湛冒著危險去救自己,還慘被賤人騙身,實是是衰到了極點,也沒嫌他吵,還好心安慰了幾句。
明湛難受的摟住鳳景南的脖子,一咧嘴,輕聲哭起來。
這個該死的賤人,鳳景南拍了拍明湛的脊背,心中大罵阮鴻飛。
第二日,鳳景南進宮。
魏太后原封不動的又拉著小兒子的手哭了一場,神佛保佑啊,兒子們都平安。
鳳景乾下了朝對母親道,“有兩件事,朕想跟母親說一聲。”
魏太后完全是線性思維,她本身對些權謀之事並不在行,也不感興趣,自來就是靠著兒子。在兒子被綁的一段時間,的確開動了回腦筋,也沒做出個一二三來,反是滿心的苦處。如今兒子回來了,她是完全放了心,只管坐在慈寧宮裡,該吃吃,該喝喝,有的是人來孝敬討好。
“啊,什麼事,皇帝自己做主就行了,你也知道,哀家不大懂的。”魏太后望著一大一小兩個兒子,那叫一個慈愛與滿足。
“朕在外時,魏氏不安於室,至五皇子病中不治而亡,昨日,朕賜了白綾。”鳳景乾的冷酷完全隱藏在他永不面色的面容下,魏太后嘎的一聲,一時沒反應過來皇帝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呆愣愣的望著兒子。鳳景乾接著道,“明瀾,不孝不賢,狂妄悖逆,朕賜他往生。”
魏太后瞪圓了眼睛,一句話沒說出口,抽了兩抽,捂著心口,咕咚倒在了軟榻上。
“太醫。”鳳景乾一手扶住老娘倒下去的身體,緩緩放倒在軟榻上。他來時早有準備,一早吩咐太醫在外侯著,此時一傳喚,左右院判提著藥箱子小步而迅速的小跑著進門給太后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