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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點了點頭,鳳景南摸摸明湛的頭,輕輕嘆口氣,倒有些不舍。
明湛見鳳景南要作慈父戲碼,索性相陪,不承想這人摸起自己頭沒完沒了,梳好的頭髮都揉成了雞窩還要揉搡,頓時不樂意,打了鳳景南手腕一記。
鳳景南吃痛回神,見明湛的腦袋跟狗窩似的,不禁一樂。要來清水玉梳,就要給明湛重新梳頭。明湛都給鳳景南肉麻的受不了,更不必提旁人。
嘩,原來四公子這樣受寵啊!!!鳳景南有意誤導,也不怪旁人心生誤會誤會。
鳳景南拉弓引箭是一把好手,梳頭就是外行了,拽的明湛頭皮生疼呲牙咧嘴,才草草梳了個歪歪扭扭的小髻,配上明湛的包子臉,要多傻缺有多傻缺。
明湛就這麼傻缺的攜范維踏上馬車,暗嘆自己好不容易超生王府,卻是個吳應熊的命格兒,不知哪天就會給人咔嚓殺掉,所以更加不肯虧待自己。吃好穿好睡好心情好,一路千里,不見奔波的風塵,成日在車裡養膘兒,反倒是胖了。
皇城比想像中的更加巍峨雄偉,鎮南王府足夠氣派,卻少了一分莊重威嚴。裡面的內侍都習慣性的躬著腰,用前腳掌著地踮著腳走路,悄不聲兒的透出恭謹小心。
前來接引的大太監帶著八個青衣小太監,一早就侯在宮門口,恭敬的請過安,便引著明禮明湛直奔鳳景乾議事的上書房。
皇城中宮婢內侍皇妃皇子朝臣,來來往往,人次眾多,卻極安靜,等閒聽不到喧譁高聲。所有人說話都下意識的壓低聲音,仿佛怕打擾了皇城的肅穆與凜然。
進宮面聖都要先遞牌子,皇帝日理萬機,並沒有空閒召見所有人。明禮明湛初來帝都,今日進宮的事兒是早定的,不過上書房乃重地,明禮明湛侯站在紅漆繪彩的廊下,待上書房的小公公進去通報,得了皇上的口諭,他們才能進去面聖。
上書房外還侯著一二老臣,等待召見。或許是出於好奇,明不時的掃明禮明湛一眼,卻矜持著並不上前搭訕。
明禮明湛並沒有等的太久。
鳳景乾聽說倆侄子已到,顧不得正在議政,秉退諸臣,直接宣人覲見。
鳳明禮已經十五歲,少年的身材尚未長成,瘦削而俊雅,容貌與鳳景南有三分像。鳳景乾見他禮數周全,心中喜歡,命人看坐。
明湛十歲,有著相當滋潤的一張圓臉,流光水滑,那小臉兒粉粉嫩嫩如同秋天的剛收穫的嫩藕,很討人喜歡。他倒是沒有明禮既謹慎又興奮的心氣兒,蔫蔫兒的,也跟著坐了。
鳳景乾關切的問,“明湛是不是累了?”
明湛搖搖頭,反正他不會說話。
鳳明禮道,“四弟,跟皇伯父說話要站起來回稟。”又對鳳景乾歉意一笑,替明湛賠罪。鳳景乾自不會介懷這些小事,完全是對待子侄的口氣,“無妨,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明湛還小呢。這也快晌午了,餓不餓?”
“謝皇伯父掛心,臣侄尚不餓。”
鳳明禮的話還未落地,明湛已經狂點頭了。
鳳明禮倍覺丟人,一時氣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鳳景乾哈哈笑道,“吳誠,傳些茶點過來。”心道明湛到底年小,很有些天真可愛,溫聲道,“且墊補些,一會兒隨朕去太后那裡用午膳。”
明湛點頭。他的確餓了,小孩子脾胃嬌弱,禁不得餓呢。
馮誠辦事的效率很高,四樣細點:荷葉蘇、豬油捲兒、椒鹽小燒餅、杏仁酪,茶是清香的碧螺春。
明湛起身,對著鳳景乾作揖道謝,鳳景乾笑,“吃吧。”
鳳明禮覺著臉上火辣辣的,他和明湛素來沒什麼交情,又正是要面子的年紀,心裡嗔怪明湛不知禮數,露出這樣貪吃的嘴臉。
宮婢送來溫水和手巾,服侍著明湛淨了手。
或者這個時間皇帝很少傳茶點,進上的點心不大新鮮。不過畢竟不是在自己家,明湛也沒挑剔,就著茶水吃了不少。
鳳景乾已經從弟弟鳳景南的近況打聽到明禮來帝都一路的車程,再問鳳明禮的課業,竟然隨口考較了一番。
“明禮朕是放心的,倒是湛兒,”鳳景乾略一沉吟,眼睛掃過明湛認真低頭吃點心的側臉,笑著看向明禮道,“湛兒這個年紀還在念書吧。你初來帝都,多少東西都要安置,還要給湛兒請教書先生,豈不囉嗦?不如讓湛兒住在宮裡,和你幾個皇弟一併念書如何?”
“湛兒,你的意思呢?”鳳明禮知書識理有分寸,自然不會拒絕。明湛這樣的脾性倒是少見,鳳景乾倍覺稀罕,就多問了一句。
明湛用小帕子擦擦唇角,從袖子裡摸出個小本子、鉛筆,挪開一疊點心,趴在几上寫道,“宮裡不都是女人住的地方嗎?我是男的。”
馮誠很有眼色的過去要呈上御覽,明湛指指自己寫的字,又指指馮誠的嘴。馮誠見陛下點頭,便念了。
鳳景乾初初見到倆侄子,心情格外好,笑道,“自然有皇子們住的地方。”
“那我帶來的伴讀丫環侍衛廚子嬤嬤家俱被褥書本要怎麼辦呢?”
鳳景乾和鳳景南是同胞兄弟,當年患難與共方有今日,對明義明湛也心生喜愛,尤其想到弟弟年過而立只此一個嫡子,偏又身患殘疾,怎不讓人心憐?並不正面回答明湛的問題,反笑著打趣,“你到朕這兒來,還帶些家俱被褥的做甚?莫非朕連這個都沒有。”
“用慣了。捨不得。睡覺認床。”
鳳景乾隨和一笑道,“既是用慣的,都搬進來。你帶的人,也一道兒隨你進來伺候便是。少什麼東西,朕命內務府再給你添置。”
不論明湛喜不喜歡住在宮闈,只要皇帝開了口要他進宮讀書,這就是無上的恩典,他便不能不識抬舉,只得謝恩。一個人進宮就是,偏他還要帶著下人,鳳景乾能點頭,對明湛已是寬厚非常。同時也讓明湛心裡有了底,看來鳳景南說與鳳景乾關係好並不是吹的。
鳳景乾也有另一番考慮,明湛情況特殊,又是初進宮闈,用慣的人知曉他的脾氣秉性,伺候的豈不周全?再者,允鎮南王府的人進來伺候,不僅合明湛的心意。往壞處想,明湛年紀尚小,在宮裡要長住的,沒個貼心的人,若有個好歹,鳳景乾要如何跟弟弟交待。
二人各有思量,卻仍達成默契。
明湛謝恩。
第7章 姨媽
鳳景乾親自帶著明禮明湛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鳳景乾並沒有坐御輦,反是一路步行當起導遊,親自與明禮明湛介紹沿路的各處宮殿。鳳景乾舉止雍容,聲音溫潤動聽,他的相貌與鳳景南相似,卻多了一分柔和,笑起來讓人覺得溫暖,仿佛他只是一位寵愛侄兒的伯父,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朕早命人將石榴院收拾了出來。”鳳景乾也喜歡摸明湛的頭,還不著痕跡的捏一把明湛的胖臉,聲音里蘊含著飽飽的喜悅,“說起來石榴院還是當年你們父王住過的地方。當初二皇子跟朕要,朕都沒捨得給。如今讓明湛住正是合適。”
明湛揉揉臉,邁過足有半尺高的門檻兒。
鳳明禮最是多心不過,想著二皇子鳳明瀾乃魏貴妃所生。魏貴妃與明禮的生母魏側妃乃一母同胞的姐妹,二皇子與鳳明禮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鳳明禮聽了鳳景乾的話,想的就有些遠了。
皇家人最喜歡打啞謎,滿肚子的事兒不直說,偏要放在拳頭裡要你猜,天生的不實誠。石榴院,有時不僅僅是一個院子,而且被鳳景南住過,似乎更有什麼象徵意義了。二皇子為什麼想住石榴院?鳳景乾的話里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一時想不透,鳳明禮還得打疊起精神回答鳳景乾的話,笑道,“帝都的天氣與雲南大不同,雲南潮濕溫暖,帝都風慡雲輕,連街道兩旁種的樹木花草也大不相同。這一路來,臣侄很是開了眼界。”
鳳景乾笑道,“跟朕說說看,朕已經有些日子沒出過宮了。你們要來,朕特命地方官員好生接待護送,你們兩個是頭一遭出遠門,年紀又小,他們可有怠慢?”
鳳明禮覺著這問題真難答,說好吧,生怕皇帝多想,以為他結交外官;說不好吧,得罪人不說,就是皇帝面子上也不好看。鳳明禮費煞心思,斟酌道,“臣侄第一遭長這麼大見識。不過明湛還小,又有大姐姐身子嬌弱,路上並不敢停留細看,只是走馬觀花罷了。”
鳳景乾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畢竟是弟弟培養的繼承人,若無這點兒應答本事,鳳景乾都會失望。笑看明禮一眼,鳳景乾和悅道,“下次朕出巡帶著你,讓你瞧瞧北面的風物。”
鳳明禮順竿兒笑答,“那臣侄先行謝過皇伯父恩典了。”
倆人一問一答,把鳳明禮累個半死,心中十分羨慕明湛生來啞巴,不用費心。
慈寧宮裡魏太后早得了信兒,正在盼著明禮兄弟,已著人往前頭打聽了好幾回“明禮到了沒?什麼時候能到?”。
魏太后五十出頭兒,有些發福,臉色紅潤,發間已現銀絲,插一支雕琢精美的玉鳳簪,眉眼溫和,身畔站著一位嬌艷如牡丹的國色天香的宮妝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