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鳳明瀾眼睛略眯,冷聲道,“莫非他囑意麟趾宮那位?”
“有何不可。世子與阮家乃姻親,五皇子如今不過十二歲,就算登了基也不能掌政,界時必有攝政大臣,”朱謀士和風細語,說出的話更讓鳳明瀾的臉黑成鍋底,“鎮南王世子扶持新帝登基,勞苦功高,就是長駐帝都做個攝政大臣又有誰敢不服?當然,或許老朽的話誇大了,世子並未有挾天子令諸侯之心,不過擁立之功也足夠新帝心生感激了。”
“可是,如果五皇子登基,殿下當如何自處?您是長子,皇子中出身最為尊貴,就算您臣服新帝,新帝能容您麼?”朱謀士自嘲道,“如微臣,覆巢之下無完卵。”
鳳明瀾起身,對著朱謀士鄭重一揖,懇切道,“還請先生教我。”
黎冰躺在屋頂,五月天的太陽有些熱了,曬得他臉上一層豬油汗。
他做人保鏢頭子的,累能累死,閒的時候也閒的蛋疼。
自來了帝都,明湛除了上朝,滿打滿算就出過三回門兒,黎冰到屋頂透透氣。侍衛甲也能跟上來,嘴巴里刁根草呶嘴,“咱們大門口能開個集市了,要不要想個法子把那些人打發了。”
“打發做什麼,要我說燒鍋解暑的酸梅子湯,弄些冰鎮了,出去賣,還是一筆收入呢。”黎冰懶懶地說。跟明湛時間久了,耳濡目染的,都有些生意經了。
侍衛甲被提了醒兒,一個魚打挺躍下屋頂,接著屋裡傳來罵聲,“你們他娘的爬老子的屋頂給老子輕點兒,拆房子呢!”
明湛自認沒幹過偷雞摸狗的事,腳上竟然長了雞眼,站立不寧,多少人請他喝酒看戲都推了,搞得大家以為鎮南王世子在耍大牌。
何玉正抱著明湛的腳給明湛上藥,還帶著勸人,“殿下,您身份尊貴,容奴才們出去罵他們。”
收到何玉的眼風,方青馬上顛顛兒出去了,叉著腰,咳兩聲,尖著嗓子,氣沉丹田,聲音婉轉的就是一聲長調,“猴兒崽子們——”
明湛險些笑差了氣,隔窗喊道,“回來回來,別丟人了,跟唱戲一樣。”
侍衛甲連忙跑了。
鎮南王府外的探子們回去紛紛要求增加經費,你們以為鎮南王府外頭是好呆的麼?一碗酸掉牙的酸梅子湯要二兩銀子,你不買?好啊,離俺們王府遠點兒!
侍衛甲帶著兩個小侍衛一下午出來賣了五趟,恨不能將這批探子的骨頭渣兒里炸出油星兒來。
明湛聽說後嘿嘿一笑,“二兩哪夠,真是給我丟臉,一次二百兩,他們有的是銀子,只管敲。”
沒三天,鎮南王府外面徹底清靜了。
明湛繼“板磚四爺”後,又多了個外號,“死要錢”。
人們現在一說他,就是在背地裡,“那‘死要錢’又啥啥啥了哈?”
“明湛啊明湛,我真服了你。”鳳明祥一面笑,一面道,“你知道現在帝都人都背地叫你什麼嗎?”
“死要錢,怎麼了?”
鳳明祥本想顯擺一二,笑話明湛一番,不想人家早知道,頓覺無趣,摸了摸鼻子,“你足不出戶的,都知道啊。”
“這樣明面兒的事兒我要再不知道,也不配住這府里了。”明湛端起梅子湯喝一口,裡頭放了蜂蜜,酸中帶甜,又涼又慡,咂咂嘴問,“你來我這兒做什麼?”
“皇祖母說父皇和王叔平安,打算在宮裡開宴會慶祝,叫我來跟你說一聲。”鳳明祥甩開扇子嘩啦嘩啦的扇風,明湛離他遠些,“我這屋裡擺了八盆冰,你還扇哪門子扇子。”
“唉,還是你自己當家做主的好,這會兒就有冰用。”鳳明祥長嘆,“內務府的冰起碼要等到七月份才有。”
“我可以賣你些,打七折。”明湛從袖子裡摸出個玉石的小算盤,隨手撥了撥玉珠問,“你要多少斤,我能勻一千斤給你。”
“你真掉錢眼兒里了。”鳳明祥笑,問明湛,“聽說好幾家子都下帖子請你,連福王伯家的堂會都沒去。”
明湛曲著胳膊肘兒拄著軟榻的扶手,斜歪著身子,似笑非笑,“三皇兄這樣的明眼人,怎麼還說傻話?我以往來了帝都出去的時候也少,何況現在,兵荒馬亂的,尤其你我這種身份,若為人所乘,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豈不便宜了別人。”
“誰能動得了你?”鳳明祥笑,覺得明湛大驚小怪。
“如果有人想帝都混亂,自然要先動一動我的。”所以他就跟個烏龜一般,縮殼裡不肯露頭。
想砍死明湛的人很多,不過武功再高,也攻不進鎮南王府去。為此,明湛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詛咒。
第143章 內爭
魏太后的宴會以一場混亂結束,明湛舉著金杯,美酒略一沾唇便臉色大變,噴出400CC鮮血,倒地不起,把一乾子參加宴會的人士嚇的靈魂出竅。
何玉方青跑過去哭喊世子,那份淒涼悽慘就別提了。
魏太后險些自己也跟著明湛暈過去,這,這,她真是冤死了。
其實震驚的不只魏太后,某些人更震驚,老子還沒出手呢,你怎麼就先倒了呢!?莫非是老天爺開眼,除此禍患!
飯也沒吃成,御醫們圍著明湛一通忙活,總算把人給弄醒了,明湛臉色灰白,唇上卻有幾分鮮血殘留的艷色,閉著眼睛道,“回府。”
這個時候,怎麼著也不能讓明湛回去呀,魏太后不得不軟聲溫語道,“好孩子,你剛遭了難,且留在宮裡養病吧。哀家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好給你個交待!”說著還掉了一兩滴鱷魚淚。
“在這裡,我不安心。”明湛挑起眼皮,冷冷的看一眼魏太后,“我還是回去等太后的好消息吧。”
“這……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疑上哀家了。”魏太后說著眼淚成串的掉下來。
一堆人過來勸明湛,說好話。
明湛依舊是由侍衛背著出了宮,執拗的回了府。
回到府里,又是一番動亂。
好不容易清靜了,明湛端著茶壺漱口,方青捧著痰盂接著,直漱了三壺水,明湛方覺得好受些了。何玉捧來一碟漬梅子,勸道,“殿下含上一顆,好壓壓嘴裡的味兒。”
明湛拈一枚擱嘴裡,咂了咂,方問一旁杵著的黎冰,“這是什麼血啊?”
“原打算用雞血,後來雞血里雞味兒太濃,就換的人血。”黎冰的答案差點讓明湛噴出一口血來,指著黎冰,不可思議,“人,人血?”
“並不很多,隨便哪兒放點兒血就有了。”黎冰便沒覺得是大事,這是在慈寧宮做戲,也莫把宮裡人都當傻子,弄雞血、狗血的味兒太大,怕有一二鼻子靈的反倒露了破綻,自然要用人血。
明湛擔心的問,“是男人的血還是女人的血啊?”
“女人的。”
明湛這才有些放心,“是良人的還是花街柳巷的?”
“是臣手下一個女探子,殿下請放心,這人身體健康,絕對沒問題。”黎冰連忙安了明湛的心。
“找人研究研究,怎麼把雞血里的雞味兒蓋掉,等成功了就用雞血吧。”明湛又道,“給那女探子多發半年薪俸,好生養養。”
黎冰自然領命,不過想著明湛裝的可真像,從宮裡抬出來時,那灰敗的臉色、那冰冷又憤怒又無力的遊絲般的小眼神兒,若不是他事先知曉底細,定也會被騙過去。
與明湛就雞血改良問題討論了一時,黎冰琢磨著要不要請明湛給探子們上上課,專門就講如何裝死之類的。
明湛第二日就聽說太后娘娘鳳體違和,他哼了一聲,也躺床上不起來,對外散撥消息說自己回府昏迷,生死難料。
帝都又是一輪的忙亂,命婦們忙著去慈寧宮侍疾,男人們則來鎮南王府打聽明湛的傷情。鎮南王雖不在,世子出了差錯,也不是好交待的!何況世子他娘、世子他姐都在雲南,掌握著十幾萬大軍,你跟人家說世子在慈寧宮喝酒中毒死了,人家信也不信!
倒是明禮等人有了活兒干,三人陀螺般的忙著接客說話。
明湛只管悶在屋裡“養傷”,一概不見。當然,重傷昏迷的世子殿下最怕打擾了。
只是有些人,不得不見。
明艷聽到信兒,險些沒暈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了,明湛臉上抹了半碗香灰,閉著眼睛,一副神鬼不知的模樣。明艷先是細細的問了在慈寧宮的事,當時就要發落了何玉方青,“你們是跟著明湛去的,怎麼你們倒沒事,明湛就傷成這樣!這樣的奴才,斷不能再留了……每人二十板子,先關起來。”
何玉方青真是無妄之災,跪下來還沒說三句軟話,明湛已經從床上坐起來,拉一把明艷的袖子,明艷給他嚇去半條命。
“裝的,我裝的。”明湛眼疾手快的捂住明艷的嘴巴,一個眼色,屋裡人都退出去了。
明艷不知是氣的還是白擔了這一夜的心,眼淚都下來了,捶了明湛兩拳,哭道,“你可是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