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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景南很有些好奇心,便不客氣的拆閱。

    開頭還是一樣。鳳景南稍稍有些惡。

    親愛而偉大的皇伯父:

    見信安。

    今天天氣很好,我穿了件淺紫色的袍子,袖口領口和腰帶嵌著黑色鑲邊兒,鑲邊兒上繡著纏枝蓮花。我穿上後,他們都誇我俊俏來著。

    嘻,這是頭一回聽有人說我俊俏。

    以前人們都誇我福態。

    我照鏡子時也覺得比以前好看了,不過很可惜,美中不足額頭上發了顆紅色的痘痘兒,御醫開了些去火的湯藥。

    其實我覺得雖然發了痘痘,照鏡子時也不覺得丑……

    接下來便是通篇討論臉上痘痘的廢話,鳳景南捺著滿肚子噁心,瞅一眼手邊兒的信,還有七八封的樣子,看吧,胃裡難受。不看吧,又擔心明湛胡寫一氣,丟他臉面。

    一時間,煩惱非常。

    當然,明湛的信中無涉機密,就是囉里八嗦的家長里短。所以,鳳景南還不能阻止他寫信的行為。

    更讓人無力的是,他的皇兄似乎很喜歡明湛這些嘰嘰歪歪的信,每封都回,還附加點評。

    譬如:

    鳳景乾的回信是這樣寫的。

    親愛而可愛的小寶貝明湛:(鳳景南死的心都有了,這不是他親哥吧,給啥不乾淨的東西附體了吧?還小寶貝?呸!)

    來信已收到。

    據考證,漆封曾被人動過,當然,朕以為,除了你父王,也沒人有這個膽子了。以後,你寫了信先給他看過,再上漆封,省得他疑神疑鬼。唉,景南就是這個毛病,朕也沒法子。

    帝都已是深秋,石榴院的石榴熟了,朕命他們給你捎了幾個去。那兩株石榴也有些年頭兒,挑了好的,不比進上的差,朕嘗過,覺得更加甜美些。

    你吃吃看。如果覺得味兒好,再跟朕說。(切,我兒子八百輩子沒見過石榴啊。)

    自你走後,朕覺得冷清許多。(撇嘴,莫非皇宮裡都是死人來著,冷清!哼!冷清?)

    天漸漸冷了,欽天監說過幾日會有初雪。朕想,今年冬天沒人陪朕吃烤肉串和熱鍋子了。(鳳景南再撇嘴,這話說的,滿皇宮的人,您老發個話兒,誰不是屁顛兒顛兒的上前伺候。做皇帝的人,竟然能說出這種酸話來,還叫不叫人活了。)繼續看。

    明湛,你年紀漸長,景南必定會命你議政。不過,你性子太擰,他必定要給你幾次下馬威殺殺你的性子,罵你紈絝,算是輕的。(本來父子關係就芨芨可危了,哪裡還架得住人挑撥喲。)

    你父王面硬心軟,你不要放在心上。議政廳的飯菜不好吃,就讓家裡的小廚房做了給你送去,不要明著扎你父王的眼,暗裡小心些,誰還會告你狀不成?(還給出餿主意!鳳景南吐血的心都有了,怪不得明湛去了帝都,越發狡黠了呢。敢情這就是前因哪……)

    聽你說如今都瘦了,朕十分心疼,想你在帝都五年都是白胖可愛的模樣,今只在雲南五個月,便已是瘦骨支離,是否有不痛快之事在信中不方便與朕說,其實朕也能猜到七八分。(妄想症患者。)

    罷了,你只需再忍幾月,明年是你皇祖母六十大壽,你父王定會進京為太后祝壽。你來了,朕必不讓你回去,讓御廚好生為你調補。至於其他,你不必擔心,朕只你一個嫡親侄兒,定不讓你吃虧就是。

    (鳳景南幾乎想“呸”一聲了,這是啥意思,明湛嘰嘰歪歪的幾封信,他哥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這親爹可還沒發話呢!哼,明擺著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鳳景南把鳳景乾給明湛的信通通看過後,焦慮了。

    他與鳳景乾是同胞兄弟,當年倆人一起把戾太子推下台,一個正位龍椅,一個雲南稱王,對彼此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深。

    首先,他哥肯花廢時間回明湛這些著三不著兩的信就透著詭異,無利不早起的人,再怎麼變,也不會忽然之間變成一聖人。

    明湛這小子,與虎謀皮、火中取栗的事都敢幹,哼,看什麼時候燙了他那膽大包天的賤爪子,才算得了教訓呢。

    小子,這就不訴苦了吧。得,這回可不要怪別人了,嘴賤的好處,帝都住著去吧。

    叫你嘴賤!

    第71章 立斷

    鳳景南拿了信親自給明湛送過去。

    人都有其劣根性,像鳳景南,他當然明白明湛對世子位的渴望,所以明湛才會緊緊抓住皇兄這棵大樹不放。鳳景南卻最恨明湛這一點,永遠分不清主次輕重,自作聰明的蠢貨!

    住在帝都,便無法真正涉入鎮南王府的內政,如今明湛聰明反被聰明誤,不知為何,鳳景南就是想看一看明湛那張臭臉難上一難。

    明湛正在宜風亭彈琴。

    他心情不錯,與魏寧兩人一彈琴一吹笛,一個月白藍帶,一個黛色玄裳,皆寬袍廣袖,矜貴公子,映著碧樹繁花雕欄玉棟,愈加顯出一份卓然瀟灑氣來。

    鳳景南此人文武相宜,當初魏寧的琴還是他教的,樂理上頗有造詣,此時聽著淙淙的樂聲,望著亭中人物,一時頗有些沉醉。

    魏寧武功高強,素來敏銳,見鳳景南一行人前來,氣息微滯,笛聲便差了一拍,鳳景南搖頭走進宜風亭,“子敏,你心性駁雜,容易為外物所動,樂理上難有進益。”

    至於明湛,鳳景南剛想點評幾句,眼睛落在明湛手下的古琴時,臉都綠了,皺眉問道,“誰讓你把綠綺拿出來的?你這三腳貓的水準,真還好意思糟蹋這麼好的琴?”

    “一張琴而已,還不是給人用的。”明湛嘀咕一句,“阿寧的大聖遺音不比你這張好,我照樣拿來練琴。”

    不知怎麼回事,以前明湛是個啞巴,生的胖墩子一個,鳳景南見他就心口發堵。如今突然會講話了,男孩子抽條長個兒,人也瘦了,鵝蛋臉,薄皮丹鳳眼,唇紅齒白的有幾分清秀,話也講的俐落,鳳景南仍是見他就煩,聽他講話那心裡就蹭蹭的躥小火兒苗,壓都壓不下去,這光景還不如明湛啞巴的時候痛快呢。

    鳳景南被明湛頂的肺葉子疼,魏寧倒是先軟了,捅明湛一把,“沒有的事兒,大聖遺音,我就讓你瞧過,哪裡讓你彈過了?”

    “子堯借我用了好幾天,彈起來也沒啥,就是音色好些。”明湛大言不慚,鳳景乾讓魏寧呆在他身邊,他跟魏安也說的上話兒,關係不賴。撇嘴道,“也就你們這些假斯文的,拿著當個稀罕物兒。”

    鳳景南忍的艱難,拉過明湛對著屁股賞了他兩腳,明湛哇哇叫兩聲,其實也不怎麼疼,拍拍屁股上的土,雖不服氣,也沒再說話。真惹惱了鳳景南,他也撈不著好兒。

    魏寧心裡痛罵魏安這個敗家子,扶著鳳景南坐下,笑勸道,“是我多嘴,說表哥有副好琴,攛掇了明湛賞鑒,表哥莫要怪他。”

    鳳景南看明湛,冷聲問,“這是你的嗎?不說一聲就拿來用,不告而取了,這是。”

    不告而取謂之竊,鳳景南不好明面兒罵他是個賊,拐了彎也要罵一回。

    明湛話頭來的俐落,道,“父王不是常說,父為子綱,我的就是父王的,父王的自然也就是我的,一張琴而已,我看自己的東西,還要跟誰說啊。”

    “放屁。”鳳景南給明湛的歪理攪的哭笑不得,罵他道,“念書時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這會兒倒會扯些歪門邪道兒。子敏,你不是明湛的先生麼,給他講講什麼叫父為子綱。”

    魏寧完全是個狗腿子,“明湛,這意思就是說兒子要聽老子的。”

    “你給阿寧八個膽子,他也不敢說你一句不是哪。”

    鳳景南冷笑,“我倒沒給你八個膽子,你倒是什麼都敢說敢做。”神色間頗是不善。

    明湛卻半點兒不怕,攤開手道,“您可別冤我,就這麼一張琴,父王便是又打又罵的,萬一哪天我真拿了您什麼貴重物件兒,您還不得直接翻臉。我本也不稀罕這個,還你就是。”

    鳳景南真給氣著了,不必想當年,他現在在誰面前被人這樣一句話頂一句話的頂得幾乎噎死過去呢,尤其還有魏寧在,這回就要想當年了,遙想當年,魏寧在他手上時,也被他教訓的服服帖帖,如今當著魏寧的面兒,連兒子都管不住了,這臉是丟的大發了。

    鳳景南一聲冷笑,魏寧知鳳景南甚深,他倒是不反對鳳景南教訓明淇,只是他在這裡真叫鬧起來,難免泱及池魚,忙暗中戳明湛一記,趕緊認錯。

    明湛也知曉鳳景南是惱火了,剛想張嘴說幾句好聽的,哪知鳳景南已將他們的小動作納入眼內,頓時眉毛一豎,厲聲道,“子敏,你做什麼?”

    明湛知鳳景南這是要先拿魏寧作伐子,哪裡肯讓鳳景南真的將火氣發出來,順勢抿嘴笑道,“父王,阿寧遠來是客,他是見您生氣,責備我不該言語不遜冒犯父王。如今我已知道了,求父王饒恕了吧。”

    “好,難得你自認罪責。”鳳景南點頭微笑,問魏寧,“言語不遜該怎麼處置,大理寺卿給他講講吧?”

    魏寧當即撇清自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鎮南王府的家規,弟不大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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