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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太子因此被廢,可是在廢太子詔書尚未到時,他瘋了一樣逼宮,絞殺了兩位在宮裡的皇子。”
“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明湛問。
“據我所知,阮鴻飛與承恩侯魏子敏交好多年,當時,到底阮鴻飛如何落到太子手裡,我並不太清楚。”老永寧侯道,“不過,後來,你母親找我拿了一丸藥。永寧侯府傳承多年,自然有些不為人知的秘藥,這種藥名曰龜息丸,人吃了之後會陷入一種假死狀態,七天後才會甦醒。”
明湛皺眉道,“這也不大可能,就算您說的阮鴻飛是假死,可是當時阮家肯定要斂屍的,母親那會兒很年輕,並沒有什麼力量,北威侯府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連兒子的屍身被人偷出來也不知道吧?”
“如果有方皇后出手,則有可能。”老永寧侯灼烈的目光看向明湛,道,“方皇后最恨的人是誰,誰奪走她兒子的萬里江山?阮鴻飛大好前程,落到如斯地步,最恨誰?他當然會恨太子,可是除了太子,又是誰推波助瀾?誰漁翁得利?當兩個人的目標一致時,完全可以由敵人的立場變為朋友。”
“母親喜歡的人是阮鴻飛?”明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衛王妃提起阮鴻飛時的口吻絕對沒有特別的地方,平常的好像在說路人甲。
老永寧侯道,“不然,莊愉何必要救他?”
“阮鴻飛只是一個文人,他對於造反也很精通嗎?”文人造反,十年不成呢。
“他是世家出身,事實上在他十六歲的時候便去過西北,北威侯與平陽侯有交情,平陽侯非常欣賞他,阮鴻飛是由武轉文。”老永寧侯惋惜道,“我見過許多人,如果說真能用‘天才’來形容的話,阮鴻飛是其中的翹楚。”
“我雖有幸三任江浙總督,事實上江南的事始終是掌握在方皇后的手中,待太子被廢,我早遠離江南官場,以後更是再未涉足江南。”老永寧侯道,“我唯一比別人強的是,多知道一些古話。不過,我知道的也只有這些了。當年,你母親拿了藥給誰用,我並不清楚,也許是阮鴻飛,也許不是,也許那藥她根本沒用,還在她的手裡。”
明湛頭一遭這樣頭痛,為什麼母親不在?
第142章 五月
明湛帶著一肚子亂糟糟的陰謀詭計回家。
儘管明湛被後人扣以“最優美的權謀大師”的帽子,事實上,他根本不喜歡這些陰謀詭計。有人會喜歡天天你算人,再防止被人算的日子嗎?不,他寧願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此時,二皇子府也進行著一場對話。
“殿下,如果鎮南王世子說的都是真的,您細想過沒,他為什麼要把這個消息嚷嚷的天下人都知道?”一個細眉細眼留著三寸長髯的謀士,一面捻著自己漂亮的鬍子,一面悠然笑問。
“如今因父皇在外,朝中有些散亂,明湛或是為穩住人心。”
謀士微笑,“殿下說的對,不過,這只是表象。對許多事,我們要看透表象,才能明白別人最終目的所在。譬如,鎮南王世子可不是什麼大善人,人家在雲貴呆的好好的,帝都亂不亂關他什麼事呢?再退一步講,帝都亂了對鎮南王府也並不是沒有好處的。他千里迢迢的來帝都,莫不是就為了穩住帝都的局面?恕臣直言,世子可不像這樣的好人。”
“唉,明湛那人吧,”鳳明瀾頓了一頓,準備找個合適準確的詞來,卻又覺得很難形容,無奈道,“他幹的事,一般叫人想像不出來。損人利己的事兒他干,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他也干。就好像,你說太后祖母哪裡惹著他了,太后祖母位尊,又是長輩,順著些敬著些也就是了,偏他就跟個刺蝟似的,每每不把太后祖母氣個好歹,他就不痛快似的。”
謀士繼續微笑,“這不是現成的機會麼,殿下?”
鳳明瀾皺眉,不解話中之意。
“何不趁現在先了結了鎮南王世子,”謀士笑得雲淡風清。
鳳明瀾臉色大驚,斥道,“閉嘴。朱先生,帝都與鎮南王府永世交好,鎮南王府的割據是寫在高祖聖訓裡面的,永不更變。”
“既如此,那當年肅宗皇帝又怎會發兵雲貴?”朱謀士不以為意,繼續道,“鎮南王世子雖年少,為人卻霸道狂妄,他連皇太后都不放在眼裡,又怎會將帝都放在眼裡?殿下,可願意聽微臣分析這帝都局勢?”
“先生請講。”鳳明瀾還是非常禮賢下士的,尤其此人助他良多。
“微臣的看法與世子殿下恰好相反。”在靜寂的黑夜,朱謀士的聲音格外悠然清晰,“微臣縱觀史書,沒哪個皇帝會為了考驗皇子們會棄皇位多日而不露顏面。鎮南王府的局面比帝都更複雜,起碼在帝都,殿下幾人對於皇上那是真心孝敬。可是據殿下微臣所知,這許多年,鎮南王世子與鎮南王並不大合。當初鎮南王世子也是以質子身份來的帝都,而鎮南王囑意的是大公子明禮。只是世事難料,啞巴嫡子忽然開了口。”
朱謀士露出抹諷刺的笑容,“殿下,您見過有啞巴,啞了十幾年忽然開口的麼?反正在鎮南王世子有此神跡之前,微臣聽都沒聽過?”
“鎮南王府為天下第一王府,稱霸雲貴,權勢顯赫。鎮南王只此一個嫡子,是什麼緣由會生就啞巴呢?又緣何忽然開了口?”朱謀士道,“這裡面的緣故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再者鎮南王世子在帝都時,臉上偶然帶了傷,或是在外被鎮南王責罵的事也不少,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有心之人皆可知。相對的,殿下也是為人兒子的,這麼多年,定也偶有惹皇上不歡喜時,皇上可曾在外人面前給殿下難看?對比鎮南王世子,便可知曉,這位世子並不是非常討鎮南王的歡心。”
“鎮南王有四子四女,其中三子一女為側妃魏氏所出,一子一女為衛王妃所育。可事實上世子與寧國郡主本是龍鳳胎,也就是說衛王妃實際上只有孕一次,再看世子的年紀,三個庶兄皆較他年長。”朱謀士搖一搖羽扇道,“當時世子出生就口不能言,可是之後十幾年,衛王妃再沒有懷孕的機會。這就更一步說明,衛王妃實際上不比魏妃受寵。”
“對於世子而言,母親不受寵愛,自己與父親不和,世子之位實際上芨芨可危。這個時候傳來了鎮南王失蹤的消息,”朱謀士笑,“對於別人,可能天就塌了。可對於世子而言,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只要一確定鎮南王薨的消息,世子依祖宗家法理當繼位,成為新的鎮南王,權掌雲貴二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快意。”
“當然這一切都得確認鎮南王真的死了,才能成真。”朱謀士輕笑,“殿下,鎮南王世子先前是啞巴,自然不會被列入繼承人的考慮範圍之內;然後,他來帝都呆了五年。再之後,才被立為世子,微臣算了一算,他真正在雲南理政的時間不足兩年。就算他天生奇材,在鎮南王健在的時候,對鎮南王府的掌控也不會太深,如果確認了鎮南王的結局,那麼世子首先要做的便是穩固自己的王位。不然,世子為何將原本在昆明的三公子明廉帶到帝都來,反倒讓自己的姐姐寧國郡主掌政。”
朱謀士篤定道,“雖說殿下有言世子秉性與人不同,不過,他還是人,並不是神仙。他的地位讓他的行為有跡可徇。殿下,我們來做另一種推斷。皇上王爺這麼些天音訊全無,恐怕事有不協……鎮南王世子必也想到這一點,可是他親自出來穩住大局,為何?他撒下這等彌天大謊,所圖何事?殿下可有想過?”
鳳明瀾心肝兒顫啊顫,搓一搓手,低聲道,“莫非明湛想在立儲之事上插一腳?”
“殿下英明。”朱謀士贊了一句,溫聲道,“鎮南王世子手段高超,儘管他在雲南根基未穩,可是此等機會百年不遇。他將三個庶兄都放到帝都,自己也過來。鎮南王府由嫡親姐姐寧國郡主掌管,再說還有衛王妃,怎麼著也能為他守住這王位。”
“如今在帝都,能稱得上‘大事’的,能讓鎮南王世子千里迢迢、不遠萬里來攙上一腳的,也只有‘立儲’一事了。”朱謀士篤定而自信道,“那再從頭說,世子緣何干預立儲?這很簡單,鎮南王到底是藩王,權大勢大兵馬多,難免被忌諱。就算有肅宗皇帝前車之鑑,鎮南王府也該謹慎一二。”
鳳明瀾低聲問,“那依先生看,明湛到底囑意哪位?他來帝都這幾日,我也派人盯了他,除了去了壽安侯府、陸家將軍、給老永寧侯過大壽,他也沒到別的去處。”
“世子還沒準備好。”朱謀士又出驚人之語。
鳳明瀾一點就通,“所以他才要穩住帝都的局勢。”
朱謀士垂眸,微頜首,一副高人作派。鳳明瀾臉色陰晴不定,低罵,“這個混帳,險些上了他的鬼當。”
“殿下如今看破世子的局,為時不晚。”朱謀士道,“殿下也知道,世子是不可能支持殿下的。您與魏家太親近了,而且您又是皇長子,母親位份尊貴,不論立賢還是立長,都應當是殿下您榮登大寶。可是,這對世子沒有任何好處。相反,他的三個庶兄的生母與貴妃娘娘是同胞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