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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語氣、這聲調、這臉色,壽寧侯哪怕是個瞎子也知道明菲定是得罪了明湛,明湛來者不善,上門問罪了。
壽寧侯想著自明菲嫁進來,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嘴裡直發苦,真是他娘的怎麼就給孫子娶了這麼個敗家娘們兒。
明菲姍姍來遲,依舊打扮的金碧輝煌,見到明湛草草行了一禮,在一側的椅子裡坐下,大咧咧的問,“世子怎麼有興趣來看我了?”明湛自來帝都,去過壽安侯府——明艷的娘家;去了陸家將軍府——明雅的娘家,唯獨沒來壽寧侯府,明菲好沒面子。
明湛冷笑,“我倒不想來,只是不得不來!我且問你,你在翊坤宮與魏貴妃說了什麼?”
明菲臉色一變,鳳眼冷對明湛,“你敢在翊坤宮安排人!?”她與魏貴妃說話時,明明沒有第三人在場。
明湛一拍桌子,怒而起身,三兩步到明菲面前,抬手就是一記翻天覆地的大耳光,明菲被打的跌在椅子中起不了身,剛要掙扎著要起,明湛又賞了她一巴掌。
明菲那張俏臉頓時腫成豬頭,雙頰腫脹,唇角淤血。
明湛單手在明菲胸前一抓,將她從座位上揪拽起來,咬牙低聲喝道,“你給我腦袋清楚一點!別以為之前你害阮氏的事我不知道,那會兒我忍你是因為父王還在!你很好!我管不住你的腿,是吧?再有下回,你只管試一試,看我這個鎮南王府的世子能不能處置得了你!”
壽寧侯都看傻了,自來權貴折騰人都是吩咐奴才幹啥啥啥,所以才滋生出“狗腿子”一職,向來沒有明湛這樣真刀真槍自己上陣的。
論關係,明湛與明菲是同父兄妹,明菲呢,還是壽寧侯的孫媳婦。此處此地,又是在壽寧侯府,壽寧侯不得不出聲,“殿下……”
明菲被打的腦袋發懵,此時剛回過神,伸手一爪子就落在了明湛的臉上,明湛臉一偏,只覺頸間一痛,火辣辣的三道血痕,壽寧侯尖叫,“哦,殿下,殿下——快來人哪——”完了完了,壽寧侯覺得自己孫子馬上要成鰥夫了。
何玉方青早已快步上前制住明菲,明菲張牙舞爪罵聲不斷,“鳳明湛——嗚——”嘴被方青填了塊帕子進去,再也說不出話。
壽寧侯府的下人站在門口,惶惶不知該不該進去,明湛冷斥,“下去!”
壽寧侯見明湛頸間鮮血順著傷處蜿蜒而下,腿直打哆嗦,此一時彼一時,皇上不在,明湛的份量就格外的重,壽寧侯完全摸不著頭腦,明菲是怎麼得罪明湛了!可明湛在他府上受傷,他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啊,壽寧侯急道,“殿下,郡君對你不敬,日後處置也來得及,殿下千金之體,還是先宣太醫看一看這傷吧。”
“侯爺。”明湛看著壽寧侯道,“你年紀大了,輩份也高。不過有句話,我想還是要提醒侯爺。明菲在宮裡所說的話,我希望並不代表壽寧侯府的立場!如今帝都的形勢,你也是知道的,大家落得平安便是福氣!”隨手一指明菲,“她是你壽寧侯府的孫媳,我來處置就傷了你壽寧侯府的臉面!不過,如果任她在外面胡說八道,那會讓我很為難!”
“殿下。”壽寧侯簡直冤死了,苦著臉道,“臣實在不知殿下說的是什麼事?說句老實話,臣一個做祖公公的,孫媳有什麼事,臣怎能知道呢?”世上哪裡少得了冤死鬼呢,壽寧侯只覺得要六月飛雪了。
“這次不知道,我也沒有怪你。只是她畢竟現在住在你壽寧侯府,再有口舌是非,我也只問你壽寧侯府。”明湛說完就走了。
明菲被何玉方青一鬆手,還想追過去找明湛的麻煩,壽寧侯喝,“給我攔住二少奶奶!”將明湛送了出去。
明菲撓他老公阮家二公子,那完全是撓了白撓;撓明廉,頂多是挨幾句說;她在明湛臉上這麼一揮,直接由郡君撓成了宗室女。
宗室女是什麼意思,你出身宗室,屁爵位沒有。
鳳明瀾到宮裡報怨魏貴妃,“明菲慣會惹事生非,母親怎麼倒聽那丫頭的挑撥。鎮南王府的事向來他們自己做主,母親豈可插手?”
魏貴妃滿心冤枉,“我並沒有應啊。”
“虧得母親沒應。”鳳明瀾不得不與母親分析利害,“母親,高祖皇帝開疆拓土英不英明,尚且不會插手鎮南王府的事。肅宗皇帝在登基後也屢有仁政,焉何被廢?如今內外交困,父皇王叔在外,我們兄弟聯手剛好能穩住局面,正是齊心協力之時,母親萬不能聽那丫頭的話,壞了我們兄弟情份!母親只有我一個兒子,明禮和明湛都是我的兄弟。雖有姨母那裡的關係,可明湛是嫡子,當年鎮南王叔如此寵愛明禮,送他來帝都,親自為他鋪路,他尚敗在明湛手裡,何況如今明湛已是板上釘釘的鎮南王府的世子!王叔不在,鎮南王府就是他說了算。他如今在帝都,昆明掌政的是明淇,他為何要帶明廉來帝都?母親難道不明白嗎?”
“母親能看到的事,朝臣們都能看到想到,可是沒人敢跟他提,為什麼不讓庶兄代他駐守雲南?為什麼?因為明湛在防著他們,他忌諱這個!母親偏與明菲討論這個!您是成心要惹惱他嗎?”鳳明瀾苦口婆心道,“如今他要降明菲品級的摺子已經遞了上來,母親,你看到了嗎?事隔不過一日,他就知道了通透!父皇在朝二十年,何曾干預過王叔的決定?母親,他沒有動作,您不能當他好欺。如果母親真應了明菲,張嘴提及此事,一頂‘後宮干政’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這個時候,不能給兒子幫忙就算了,魏貴妃對於自己扯後腿一事也挺愧疚,此時反應過來,“他要降明菲的品級?降為什麼?縣君麼?”
“宗室女。”
魏貴妃險些暈過去,馬上道,“阮妃家裡出了那種逆賊,陷你父皇於危境,不過暫降為嬪位!明菲只是跟我一提,他不樂意,申斥明菲也就是了。要不然,要不然降為縣君吧,好歹給明菲留些顏面。”
“明菲是他鎮南王府的人,自然隨他。”鳳明瀾長出一口氣道,“這種小事,我是不會拂了明湛心意的。”
魏貴妃給兒子抱怨的頭疼,一按太陽穴起身道,“你別急著發,我去跟你皇祖母商議商議再說。”
“母親不必去,貶斥明菲的旨意已經發下去了。”
魏貴妃跌坐在榻上,半晌沒說話,思來想去,自然是兒子的皇位最要緊,魏貴妃嘆道,“也只好先讓她委屈一下,待日後再找名頭給她升回來就是。”
“母親,你且不必跟姨母們說這種大話。”鳳明瀾耐心的對母親道,“還是那句老話,明菲是鎮南王府的人,她品級的升降,由鎮南王府來決定。不論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可能因為她跟鎮南王府生了嫌隙。任何人都是一樣,明禮尚且知禮,明廉是個笨的也不怕,就明義那小子蹦達起來,沒個分寸。如果他們找上你,你只管推託。明湛忌諱他們,讓他們老實些,少做白日夢。”
“我知道了。”
魏貴妃給兒子抱怨了一通,兒子剛走,又迎來了三妹妹,壽寧侯世子夫人。
魏家人都是一副好相貌,再不是原來泥里打滾的柴禾妞兒,通身的金玉富貴,臉上脂光艷凝,只是魏夫人臉色卻不大好,行了禮後小宮女搬來錦凳,魏夫人斂身坐了。魏貴妃問,“妹妹怎麼有空進宮了?”
“姐姐,真是冤孽哪。”魏夫人眼圈兒一紅,淚都掉了下來,滿肚子的苦水對魏貴妃道,“明菲那丫頭,以往我瞧著還好,想著二姐姐遠在雲南,十數年不得一見,咱們姐妹在帝都,正好幫襯著明禮他們兄妹。明禮是個老實的,明義跳脫些也從不出格兒,明廉大大咧咧,都是好孩子。我也是一片好心到太后姑媽面前求了體面,把明菲指進侯府去。她雖不是給我做兒媳婦,到底在一個府里,我那弟媳又是個軟和的麵團兒脾氣,定受不了委屈。誰知,她竟是這樣的性子!之前她把裕哥兒碰過的丫頭賣到青樓的事,我家老侯爺就發了一通脾氣,連我在老太太面前都跟著吃掛落兒。後來,又找到個宅去,拿著刀劍要殺人,把個裕哥兒嚇破了膽子,連家都不敢回,我那弟媳別說享媳婦兒的福,三天兩頭在我跟前抹淚兒,只求她能安份就天天念佛了。”
魏夫人此生一大過錯,就是做了這通臭媒,讓明菲進了壽寧侯府,真是八百年的冤孽哪,掬一把辛酸淚,魏夫人繼續訴苦,“昨天世子去我們府里教訓她,姐姐想一想,世子那是什麼身份。我們老侯爺見了他都得三恭四請,生怕哪裡得罪了他。明菲呢,那好歹是她嫡出的兄長,教訓她幾句,她聽著就是,竟然膽大包天的撓破了世子的臉。我們老侯爺昨兒個就病了,今兒個宮裡下旨貶了她的封號,她還叫囂著要去內務府打官司,您說,這不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麼。連著我們老太太都被她鬧的身上不好,闔府雞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