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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非常急惶的說:御駕至揚州,父皇王叔為賊所傷,生死不明……滿朝大臣泣涕零表,請明湛速去帝都。
這更像一個謊言,明湛從沒聽說過哪家皇帝出巡,半路上給人砍了腦袋的。那些侍衛那些護軍,難道都是吃乾飯的嗎?可是,誰會拿皇帝王爺的安危來開玩笑。
如果這是假的,定有天大陰謀。可是帝都再忌憚鎮南王府,也不會這個時候動手。就算動手,這不是小事,絕對會有風聲漏出來。
如果是真的,鳳景南的信的確有幾天未收到了。明湛揉揉眉心,莫非那對狐狸兄弟真出了意外?
明湛無端心煩,該死的鳳景南,死都不選個好時候,起碼等老子大權在手你死也不遲啊!沒一回讓老子順心的!明湛已經有了決斷,吩咐道,“擬令旨,召明淇回府。讓林遲來見我。”
昆明城迅速戒嚴,明湛將一干近臣召至書房,示之公文,大家一併商量對策。
鳳景南正值壯年,身體向來康健,大家普遍認為,王爺再坐二十年寶座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這封公文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所有的目光都轉向明湛。
這是雲貴未來的王。
幸好,明湛近些天的所為可圈可點,這又是一種慶幸。
範文周一瞬之間仿若老了十歲,他與鳳景南君臣相得,多年感情,如今形容比明湛這做親兒子還要傷感三分。他坐在椅中,輕聲道,“如今王爺生死未定,臣相信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有事的。殿下是鎮南王府的世子,王爺臨走時,已將雲貴軍政大事俱托殿下之手。眼下,也得殿下拿主意,臣等方有主心骨。”
馮山思朱子政等人自然附和,別說鳳景南走時已讓明湛監政,哪怕鳳景南什麼都沒說就立碼死了,鎮南王府也是明湛做主。這一點,任何人不會有異議。
一乾子大臣圍著明湛噓聲嘆氣,如果鳳景南死了,大家嚎哭一場;如果鳳景南平安,大家慶祝一場;可如今,這叫什麼事兒?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誰敢哭?你是不是成心咒王爺呢?誰敢笑?王爺都這樣兒了,你還敢笑?不要命了吧?
故此,一班人的表情十分怪異。
就是明湛自己,也說不上什麼感覺。
晚上明湛跟衛王妃一念叨,衛王妃皺眉道,“這可是為難?”
鳳景南死了,明湛立碼上位,光鮮亮麗的親王。鳳景南活著,明湛就且這麼混日子就成。可他娘的現在是,不死也不活。
明湛煩燥的直想給鳳景南的魂魄托個夢問一聲:你他娘的到底是死了還是活了?
衛王妃默默握著手中一塊玉玦,忽然說了一句,“如果不是證據確鑿,沒人敢妄議帝尊。”
明湛的心跳忽然加快,呯呯呯呯呯……幾乎破胸而出,“母親,你是說……”
“我的看法,就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我已經讓明淇回府了。”明湛道。
衛王妃是歷經過改朝換代的人,馬上明白了明湛的用意,欣慰的點了點頭,“不錯,待明淇回來,你立馬啟程去帝都。”
“我帶著明廉一道去。”
“你倒不必忌憚明廉。”明禮明義已在帝都,魏太后又是魏妃的親侄子,二皇子的母親是魏貴妃,明廉必竟與明禮等是同胞兄弟,三兄弟聚首,亂拳打死老師傅,螞蟻咬死大象,衛王妃便有此顧慮。依她對王府的掌控,明廉翻不出天去。
“我一走,鎮南王府只他一個男子。按理監政也應該是明廉監政,明淇則不好行事。”明湛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母親,魏妃還在府里,明禮他們不敢輕動。他們動一下,你只管活剝了魏妃的皮送去帝都給太后便皮襖,也算給我報了仇。”
衛王妃容顏依舊,溫聲道,“任何時候都是性命最重要,你勿必要小心。”衛王妃唇角微勾,注視著明湛,“帝王之尊,沒這麼容易就死的。沒有見到屍體之前,不要相信任何推測。”
王府里,只有聞到信兒的魏妃哭的最傷心,簡直是肝腸寸斷,恨不能直接隨了鳳景南去。
當然,魏妃鬧了一次自殺,要撞牆。可滿屋子侍女又不是死人,哪兒能眼睜睜的看著側妃娘娘去尋死,何況他們又沒收到上邊兒的啥啥暗示。
其他女人當然也難受,這馬上就要成寡婦了。
除了衛王妃,她永遠波瀾不驚、寧靜淡雅如同一潭深不可測的雪水。衛王妃對魏妃道,“王爺只是路上出了些差子,偏你們就傳的有鼻子有眼,是不是在咒王爺?你今日尋了死,他日王爺平安歸來,怕你在陰間也見不到人,豈不白死?”
闔府的女人儘管有一千個擔心,也不敢再流露出悲傷的氣氛,只是更加賣力的誦經禮佛或者圍在衛王妃身邊奉承。
鳳景南遇到意外,雖然是大事。
臣子間也有一瞬間的慌亂,只是很快就平息下來。雖然大家很擔心王爺,不過都很平靜,並無亂象。
當然更沒有明湛想像中的權臣篡權之類的事,讓明湛混身的本領無處使,頓覺十分遺憾。
這都要歸功於鳳景南數十年的安排,鳳景南本就是個強勢的存在,親兒子都彈壓著,何況臣屬。再者,但凡稍微權重的,家裡兒子都給弄到明湛身邊兒當差。兒子的前程都有了,老子何苦去造那沒把握的反來著。
初始幾天的騷動過去後,人心漸平,一切竟和鳳景南南巡時無二。
倒是明淇八百里加急的趕回王府,容顏憔悴,一雙眼睛厲如閃電,見著明湛劈頭就問,“父王到底怎麼了?”
明湛正在吃早飯,嘴裡刁著的三鮮餡兒包子啪的掉在了桌上,明湛顧不得去撿包子,忙問,“這麼快就到了,吃早飯沒?何玉,快去拿副碗筷,再跟母親說一聲,明淇回來了……”
明湛只顧囉嗦,明淇已跨步上前,揪起明湛問,“父王到底怎麼了?”
明淇習武多年,力道奇大,其實她只用了三分力,已經把明湛勒的險些再吐個包子出來,張著嘴,如同離水的魚,眼瞅著要翻白眼。明湛連忙放開明湛,“沒注意。你快點兒說正事。”
明湛便照實說了,明淇傷心道,“也不知道父王現在怎麼樣了?”擔心一陣,又咬牙切齒道,“那些侍衛,我一個都饒不了他們,非把他們剁成兩截不成!”
明湛問,“你要不要先用早膳?”
明淇大怒,“就知道吃!我去給母親請安!”
明湛追著明淇出去,嘟囔道,“這個時候,母親肯定也是在用早膳。”
“父王一點信兒都沒有麼?”明淇壓低聲音問。
“有信兒,我就不叫你回來了。”明湛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綾帕擦擦嘴角的香油,勸明淇,“你就寬些心吧,我覺得父王沒事。”
“那你急惶惶的叫我回來做什麼?”
“我得去帝都一趟。”明湛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時候,得有萬全之策。咱們雲貴之地還太平,我雖然覺得皇伯父和父王不會有性命之危,不過,這只是一種感覺。帝都那裡就不好說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咱們得先保住地位跟性命。”
明淇沉默片刻,嘆道,“你果然比我更適合這個位子。”
明湛歪頭看她。
“父王說的。”明淇的眉毛修長,不描而翠,下巴緊繃,儀態比明湛更具威嚴,“父王讓我安心一隅,不要與你爭。”
明湛笑一笑。
“以往我並不十分服氣,”明淇看明湛一眼,“如今我才算服了。我一路換馬不換人,三天三夜,吃不下喝不下,你竟然能安然的用早膳。聽說帝都的公文是潑水節那天來的,來去時間一算,大概你接到公文便召我回來了?”
明淇輕嘆,“換了我是你,怕沒這個胸襟氣魄。”
“明淇,我們有我們的情份,少年時代的事,我想我們都不會忘懷。哪怕如今有許多爭執之處,對彼此有忌諱之心,可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同胞姐姐,你的本事也讓我敬佩,雖然你的選擇會讓我為難,”明湛坦誠道,“不過,我仍視你為可敬之人。如果我現在故去,你是最合適的人。”
見明淇認真在聽,明湛更添興致,摸出扇子“刷”的展開,抖出一陣清風,繼續道,“我好歹做了這麼久的世子,縱使有差錯,也會把鎮南王府放在最合適的人手裡,也算對得住這兩地百姓。往私心講,我真有個好歹,即便我不叫你回來,明禮他們並不是你的對手,哪怕日後來了哪個皇子,也比不得你軍權獨握,經營多年。你事事都好,只有一樣,錯投了女兒身。那些頑古不化的老臣必然要反對你,界時難免又是一場水火。”
“其實我又何必忌憚你,”明湛壞笑,湊近明淇給他扇了兩扇子,“我若平安,你也爭不過我。我若出事,你還能瞧著今日情份照拂那些跟著我的人。”
明淇雖自認爭不過明湛,不過自己承認是一回事,被明湛這樣自大的說了一遍又一遍是另一回事,正微怒間,明湛扇子掩唇,半邊臉對著明淇嘿然一笑,讚嘆道,“這都是老天爺在幫我哪。唉,如果當年母親生下雙胞胎,如果你也是兒子……依著那老傢伙對你的寵愛,估計我連喝湯的份兒都沒有。天意,天意哪,實在是……”天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