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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岱哭笑不得,他搖搖頭,對門房打了個招呼,抬手推開了大門,隨即就是一愣。
門外不遠處停著一小隊親衛,當先一人穿著黑色戎衣,長發並未束冠,只是隨意束在腦後,他劍眉星目,面色蒼白,看上去似乎重傷未愈,只是最引人注目的並非他那清俊的容顏,而是那周身鋒利冰冷的氣勢,即便他雙目微闔似乎在打盹,陽光照射在他身上,卻依舊讓人覺得渾身冰涼,心生恐懼,鼻息間甚至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怪不得他身邊的書童端硯會心生懼意,這樣一位大煞神的確駭人。
盧岱深吸一口氣,抬步向前,在距離這黑衣將軍尚有好幾米時就停下腳步,他朗聲道,“學生盧岱,不知哪位找我?”
謝長風睜開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盧岱,發現這書生目光清明,舉止從容,不由得嘴角上挑,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我妻林氏之前曾與你定親,如今她已經嫁與我,信物自當奉還。”謝長風笑吟吟的道,“可你母親並未同意此事,甚至還威脅林氏,說如若我謝長風不幫你疏通恩科一事,她就將此事宣揚的天下皆知。”
盧岱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什麼?!”
謝長風低低一笑,他玩味道,“我來此只是想確認一下,這餿到不能再餿的破主意,是你父母想的,還是你想的,還是你們盧家想的。”
“謝統領,此事學生並不知情!”盧岱臉上浮現羞愧之色,“近日學生一直在溫書,信物一事交給了家母,前日家母還說已經將事情辦妥,學生就沒再留意,哪想到母親……”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作揖,語氣堅定,“學生多謝統領今日出言提醒,來日學生定當上門致歉。”
謝長風嗤笑,“再有兩日就是恩科,若是此次你考砸了,你們盧家可別說是因我擾你才考壞的。”
盧岱正色道,“若是未考中,只能說明學生讀書不精,與統領何干?”
謝長風挑眉,他扯了扯嘴角,這才翻身下馬。
“能有這種想法,不管你是否能被取中,都比大部分人強了。”
這世間俗人太多,總會將失敗歸結於他人身上,卻從不苛求自身,盧岱能有此言,可見胸中自有丘壑。
謝長風摸了摸身邊的大黑馬,突然道,“近日我一直臥床,骨頭都鬆了,不知盧兄看願隨我四下轉轉?”
盧岱聞言微一沉吟,就笑道,“既然統領想邀,敢不從命?”
兩人走了一會,來到一處小山坡,山坡上樹木並不高,大多是低矮的灌木叢,按理說如今已入六月,驕陽似火,會比較炎熱,可山坡後有一條蜿蜒的小河,風吹過河面,帶來徐徐涼風,小河上還架著一座小石橋,走過石橋,還有一片果林,越過果林,就看到一座用茅草做成的小屋。
說實話,盧家別院雖然距離京城有些遠,景致卻很不錯。
謝長風的大黑馬在河邊喝水,他懶洋洋的躺在山坡背陽處的草地上,看著不遠處茂密的果林,心情變得舒朗起來。
盧岱剛開始有些糾結,他自小教養不允許他就這麼坐在草地上,只是看到謝長風大大咧咧的模樣,又想到附近並無他人,索性就撩起下擺,直接正坐在草地上了。
看到盧岱這糾結樣,謝長風直接出口嘲諷,“世家子弟就是規矩多。”
盧岱並不生氣,反倒開始和謝長風辯論起來,“在謝統領看來,何為規矩?”
謝長風呵呵一笑,“我所思所行,即為規矩。”
盧岱被嚇住了,如此心思想法,也太狂霸酷炫了吧?
天皇老子都不敢這麼說,這謝統領當真狂妄。
“謝統領此言不妥,萬事皆有規矩,怎能隨心妄行?”盧岱沉聲道,“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
謝長風一哂,“秦崇法度,是以二世而亡。”
盧岱一愣,他剛才那句話是史記秦本紀開篇一句,哪想到謝統領一軍人,竟熟讀經史不成?
他哪裡知道,唐時天策府弟子並非外界以為的純粹軍隊,軍中弟子也要讀經義兵法,謝長風師從朱志秋,拜入衛公一脈,衛公弟子傳自李靖,其傳人必為文武全才。
謝長風熟讀左傳史記,精研各種兵法,還涉獵遊記異志,略懂醫術,胸中學識不下於當時名士。
盧岱深深的看著謝長風,陡然問道,“太子為國之重器,更是楚朝嫡傳,若無禮法傳承,憑何立太子?謝統領身為東宮禁衛統領,不知以何立場身份,妄言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