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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呼喚,那聲音熟悉而又陌生,帶著生命中最甜美的回憶,穿越那靈魂深處的渴望在耳畔響起!
“隆!”
滿天紛飛的花雨下立著一個人,蛾眉,秀目,這不是一個美人,但卻是一個會讓美人心動的麗人。
嵯峨繪理,祁德隆今生唯一愛過的女子,今生唯一的妻子。
似乎這人生間所有美麗的邂逅都會有美麗的天氣,又或者是因為那人太美,於是讓這天地都在發著光。祁德隆仍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嵯峨繪理是在京都的櫻花步道上,春風很美也很柔,捲起地上飄落的櫻花瓣飄揚而上,於是,她微笑了。
穿過記憶的洪荒,有很多東西都淡忘了,只有那個笑容被保留了下來,即使歲月消磨仍清晰可辨,如此的恬靜而內斂,帶著著淡粉色的櫻花香。
接下來的日子裡,祁德隆留連在任何繪理有可能出現的場合,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如痴如醉,繪理是非常嫻雅的女子,傳統的日本貴族式教育令她充滿古典的氣息,那是一種祁德隆所不熟知的氣息,無可形容的優雅,從一舉手一抬足中漸漸滲透出來。
七十年代初,雖然有很多舊時的貴族都在長久的戰爭年月中衰敗下來,但嵯峨氏因為廣有產業的緣故仍然生活富足。所以即使華族已經不復曾經的顯赫地位,可關起門來他們仍然維持著自己的貴族作派。
真正的矜貴,不必故作什麼姿態,即使是目中那一點點謙和的光都是傲慢。
“我並不打算將繪理嫁給一個平民。”繪理的父親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平靜,他甚至還表達出了一絲極為有分寸的歉意,而那低頭的弧度在祁德隆眼中看來卻是絕境。
他生性狂傲,自問無事不可為,那是他人生的第一場失敗,如此的徹底,毫無任何迴旋的餘地。所謂血統可能是這世上最蠻不講理的東西,它自人一出生便固定,從此再也不得更改,人力於它單薄如紙。
祁德隆在天旋地轉之際聽到來自遠古的嘲笑聲,那些千百年來流傳至今,並漸漸開始崩塌的規則用最後的余火燃盡了他,他是如此憤怒,卻無從還擊。
還是要離開,祁德隆提醒自己冷靜,他無意去維護平民的尊嚴,他只是不服,他用同樣傲然的目光去逼視,只可惜這一次是他敗了,他眼中的怒火烤不熱周遭的空氣,嵯峨氏淡然而笑,神情自若。
那是初冬時分,乾淨的石子路在陽光下晶瑩如玉,祁德隆一路走過,眼前漸漸模糊,一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像一束陰柔的閃電,劃開……
“就由繪理來送先生離開吧!”
那一天繪理穿著黑色的和服,裙擺上有扎染的松樹,腰帶是深橙色的,上面繡著金色的鶴。直到此刻,祁德隆仍清楚的記得那松枝的走向,隨著繪理的腳步招展在明媚的陽光中,似真正有生命的樹。
“如果你父親沒反對,你會不會嫁給我?”祁德隆站在門口絕望的問道,他擔心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親耳聽到她的聲音,再不問就沒有機會。
“如果繪理不姓嵯峨,先生會不會愛我?”繪理垂著目,雙手溫柔的交叉在身前。
“我管你姓什麼,我要的是你這個人!”祁德隆憤怒的揮手:“你不姓嵯峨才好呢,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如果你願意的話。”
繪理飛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深深的垂下頭去,緩緩退後:“很可惜,沒有如果,嵯峨家反對這場婚事,而繪理是父親的女兒。”
京都就這樣在一夜之間由溫柔鄉變作了傷心地,然而當年的祁氏雖不如現在這般顯赫,也已經一方豪強。祁德隆索性就拿送別宴換醉,夜夜箏歌不醒。
直到有一日清早,下女來敲房間的門,說是有一位小姐在門外等待。祁德隆帶著宿醉的怒氣喝問,那僕婦膽怯的縮在一邊道:那位小姐說她叫繪理。
祁德隆衝出去的力道比豹子還猛。
繪理靜靜的站在街的另一邊,斂目,垂手。
祁德隆只穿著一件單衣就走出門去,站定時看到從自己鼻間呼出的白氣,卻不覺得冷:“你,專門來送我麼?”
一種心酸的甜蜜的充盈胸膛,祁德隆不無悲哀的想:原來,原來他的要求是如此卑微,輕易的便滿足了。
“如果,繪理不再姓嵯峨,先生會不會帶我一起走。”繪理第一次抬起頭來看祁德隆,平靜的目光穿過纖長的睫宇,安然的落進祁德隆的眼裡。
第二章 暗涌
18.櫻紛飛(下)
在那一剎那間,他卻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