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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自以為的勝利到失敗所需要的時間比一秒鐘更短,祁德隆有些呆滯的看著手腕上那一線細細的血痕,似乎還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夜未央已經又翻身坐起,恢復剛才的姿勢。其實他剛剛只不過是仰面一倒,一個人想要開槍,從意識傳遞到手總有一個時間差,雖然只有零點幾秒的餘地,但已經足以讓他逃過第一輪的攻擊。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如果有機會拿槍指著一個人的頭,就要馬上開槍。”在夜未央的臉上,沒有死裡逃生的欣喜,也看不到得意,仿佛剛剛與子彈擦身而過的人不是他。
祁德隆已經脫力,冷汗從額頭成串的滾落,他這一世操控他人的生死,常常一念之間便讓鮮活的肉體歸於塵土,而這是第一次,性命完完全全的捏在別人手上,如此的絕望與無力,只是生性的狂傲與暴烈讓他無法低下頭,倚靠著椅子的支撐他仍然將背挺得筆直。
然而一泓秋月卻在此時自夜未央的指間流淌開來,似中秋月半的中天之月,明耀而盈潤,那光芒似水一般厚實,粼粼而動。
“我可以多給你一些選擇,如果割斷頸動脈,血會一下子流出來,你的心臟就會衰竭,這樣死會比較舒服一點;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割斷氣管,這樣你就會死得慢一些,你仍然可以呼吸,直到血液倒灌進肺里去,你會窒息……”
那泓銀光在夜未央的指尖上跳躍著,很小的一柄匕首,不過一手長短,一指半寬,雙面開刃,然而殺人,本不要很大的刀。
祁德隆已經說不出話來,殺氣越來越重,越來越冷,像一道冰牆立在眼前,寒氣盈睫,幾乎讓他想要閉上眼睛去。
夜未央淡然一笑,唇角微微向上勾,目中的光彩竟仍是暗色的。
祁德隆忽然覺得真正冷血的殺手正是像他這般的,他甚至沒有興奮,他甚至不嗜血。在他的眼中,似乎沒有活物,一切都是可以淡然處之的,挑斷一根血管就像是踩斷一根枯技。
於是,當夜未央揚起手的時候,祁德隆也沒有在他臉上捕捉到半點變化,而他自己,也已經無力躲避,只木然的看這一切,卻在恍然間看到夜未央的肩膀上生出巨大的黑色蝠翼來,上面有尖銳的利爪如鉤。
第二章 暗涌
17.櫻紛飛(上)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清冷的聲音里有淡淡的詫異。
祁德隆沒有等到意料之中割喉時那一絲冰涼,略有些茫然的睜開眼睛,看到夜未央一貫平靜如玉的臉上顯出一絲訝異來。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祁德隆隨著那一道視線艱難的轉動頭頸,卻發現一個高大瘦削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時竟站在了自己身邊,而且很奇怪的,明明是深夜,他仍戴著一副濃黑的墨鏡,掩住了背後所有的眸光。
他是誰?祁德隆很用力的去想……
“你弄死了他,就活不過來了。”這黑衣男子的音調很平,幾乎聽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動。
“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關係,不過親情對於他們人類來說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父親這兩個字對於你我而言可能完全沒有什麼意義,但那個叫祁紹庭的人,或許並不這麼想。”
夜未央低頭凝想了一下,手中的銀芒有如長鯨飲水一般消失無蹤,微微一挑眉,有些惡意的笑:“好吧,那一切就交給你了。”
黑衣男子無奈的皺眉:“你就這樣丟給我?”
“夠了!”老爺子終於拍案而起,士可殺不可辱,他祁德隆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經得起這樣子耍弄?
“你是誰?”金鋼怒目,祁德隆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那是因為剛剛絕望時的坐以待斃而生的羞愧。
“我叫冰!”黑衣男子緩緩的摘下墨鏡,音調聽起來像方才一般的平淡無波,可又似咒語,每個字都跳躍著鑽進人的耳朵里。
有很多人在看過冰的臉之後都會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因為被另外的一些東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忘記去看五官的分布。
而更多的人,則在長久的凝視了他的眼眸之後仍然說不清他瞳孔的顏色,是黑色嗎?還是琥珀?還是灰綠?
就像是此刻的祁德隆……
是藍色嗎?還是紫色的,一片迷離的光幕在他眼前流轉化為濃黑,奇異而明亮的濃黑,像是一個神秘而禁忌之地,引人神往。祁德隆忍不住,一步步往前走,那道濃黑忽然破裂開來,化作一片粉白的花,然後——
“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