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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秦子楚笑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坐在另一張桌子後的韓非,低聲道:“韓非,武安君的功績不必再多說,寡人對他是必然要厚賞的;李牧將軍退匈奴百餘里,讓他們再不敢南下一步,寡人不會拉下他的一份功勞;王翦將軍已經作為主帥帶兵攻克兩國,其中作用不言而喻,此三人就是寡人賞賜三代襲爵的標準,你考慮一下,定下來一個標準吧。”
韓非點點頭,應下秦子楚交託的任務。
他之思索了一會,很快開口道:“定邊、擴土、開疆。”
語畢,韓非略一琢磨,忍不住開口道:“國、國主,蒙驁將軍的身體也很不好,難道他沒有這樣的封賞麼?”
蒙驁確實也為了國家奉獻一輩子,若是不給封賞似乎說不過去。
秦子楚被韓非問得沉默了下來,猶豫片刻之後,他到底還是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秦子楚認真的說:“我大秦將士有二十一級戰功,三代襲爵將會成為第二十二級軍功,蒙驁將軍達不到這一點。”
話落,秦子楚看著韓非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聲道:“韓非,你問剛剛的問題——是因為李牧將軍不是秦人,而寡人為其家人封賞三代爵位;而蒙驁將軍明明是大秦將領,卻只未曾被寡人提起嗎?”
韓非一愣,隨後失笑著致歉:“韓非想多了。”
秦子楚與他相視一笑,語調溫柔的說:“韓非,你還沒忘記你是什麼人。徹底忘了吧,韓國滅了就是滅了,你的親戚們日後只是平凡的秦人了。”
秦子楚眼睛忽然一轉,低聲說:“對了,你將李斯推薦給寡人之後,他到底對趙國和韓國的遺民做了什麼?這群人竟然都不鬧騰了?”
秦子楚的問題跨度很大,韓非聽到的時候忍不住愣住了。
隨後,韓非失笑著回答:“李斯、斯師兄一點沒忘記國主的吩咐。他明、明知道貴族最在乎的就是臉面,自打聽聞國主將趙王失、失德無道的事情在趙地百姓之中連說幾日之後,干、乾脆找了幾個閒漢,圍著關押遺民的院落,成日到晚宣、宣揚各國祖上做過有違信義的事情,燥得各國遺民都沒臉出門。隨後,自己背、背誦一句秦國法令,讓閒漢們大聲重複一句,讓遺民們知道厲害,告訴他們若是再鬧依照律法處置,決不能再說不明白秦國的法令。種種做法之下,鬧得遺民日、日夜不安,只要閉門不出,完全沒有心思做其他事情了。”
韓非說著重複著兩國遺民的遭遇,原本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無蹤。
他搖了搖頭,忽然走出桌沿,直接跪在秦子楚面前叩拜道:“國主,韓非有一事相求。”
秦子楚垂眸看著韓非,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嘆了一口氣,隨後道:“韓非,你覺得自己要說的事情合適嗎?”
韓非臉上露出愧色,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說:“國、國主既然說過自己‘唯才是舉’,那為、為何不能接受韓、趙兩國的遺民?”
秦子楚聽了韓非的挑釁,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
他一字一頓的重複了韓非的話後,輕笑道:“韓非,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你能夠保證自己推選到寡人面前的人才,不是抱著殺了寡人的心思嗎?能夠確定他們心中沒有得到寡人信重,手握大權之後推翻我大秦統治的想法嗎?寡人處置六國遺民非常寬容,除了國主及其嫡子嫡孫,其餘一人不動。可你回想自己一下最初的心情,拿什麼來說服寡人信任他們的忠心?”
說出這些話,秦子楚搖搖頭,語氣更加平靜也更加冷淡的說:“不,甚至不必對我大秦忠誠,哪怕他們能夠善待各地百姓,寡人也願意對遺民更加寬和一些。可他們這群遺民對待自己曾經治下的百姓猶如驅趕牛羊,何曾有過什麼仁慈之心呢?否則,你以為為何近些年各地頻頻有自稱是王室之後舉旗造反,卻沒有什麼百姓願意跟著鬧騰——百姓希望的是擁有一個仁善寬鬆體貼自己的國主,他們已經被愚弄夠了。誰都不是真的愚蠢,哪怕不讀書,百姓也懂得誰會帶領他們過好日子!”
秦子楚本以為兩人對話到了這個地步,韓非總該知難而退。
沒想到身為法家“愚民”理論代表的韓非竟然再一次開口,硬是將他想要推選的人才說出名字了!
“韓、韓非想要向國主舉薦一個少年,他叫張良。”秦子楚回頭的剎那,這句話鑽進他耳中。
秦子楚忍不住微微一抖,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