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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留下何用?
莫不如都清理出去,再挑選一批真正得用的人。
“……我沒想過去改變嬴政,可他卻把我改變了。”秦子楚手撐在額前,嘴角的笑容越發苦澀。
可心裡越苦澀,他反而越能夠清晰的看到自己眼前的道路。
決斷了無用的痴心妄想,秦子楚只剩下真正踏上那條充滿鮮血和荊棘的道路——成功登位,他可以遏制嬴政直到自己的死亡來臨;若是被嬴政戰勝,未來也不過是幽禁深宮的結局,和嬴政現在試圖做的沒有任何區別。
爭奪的道路並不比退讓更加艱難。
他是個男人,而男人哪會沒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呢?他也不是生來就喜歡對人賠笑臉的。
“小混蛋,果然不該對他心軟。”秦子楚揉了揉臉,忍不住又想起腦迴路始終異於常人的嬴政,有點煩心的嘆了一聲。
一旦退讓的想法消失,秦子楚發現自己心理的包袱立刻被丟開了。
可想到要和自己親手帶大卻越來越像是白眼狼的嬴政繼續對抗下去,疲憊還是湧上心頭。
他閉上眼睛安靜的斜倚在床邊敞亮的陽光下打起盹來,心中道:睡一會,補充力量,否則晚上再見到嬴政,不知道還能不能睡得著。
嬴政捂著始終隱隱作痛的腹部,眼睜睜看著被他收攏的奴僕被一個不剩的清理出院子。
怒火灼燒著他,但回想起秦子楚剛剛說話的神態和語氣,這股怒火變成了溫情脈脈的小火苗圍在嬴政周圍,讓他通體舒暢。
哪怕一切如秦子楚所說,自己並沒有將他放在相等的位置上,但這個世界對嬴政而言,已經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不是令他登上權力最高峰的器物和僕從的人了。
秦子楚是唯一能夠陪伴他站在權力頂峰分享風景的人。
嬴政揉了揉肚子,毫不遲疑的起身,撿起隨意丟棄在地的華服套在身上。
他沒有呼喚任何奴婢服侍自己,神色淡漠的從被捆綁在一起、塞住嘴巴卻滿臉淚痕的奴婢面前走過,臉上冷酷的神情像是他們從不存在。
不能發揮出大作用的人,丟棄也沒什麼值得心疼。
轉過迴廊,嬴政來到書房門前站定腳步。
正如秦子楚對他的了解,幾年相處讓嬴政對秦子楚的性格也了如指掌。
嬴政很清楚秦子楚嘴上不說,但本質上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哪怕他們兩個之間爭端嚴重,也不會鬧開讓其他人看笑話。
所以,秦子楚現在能獨自發泄情緒的地方只剩下書房。
書房大門敞開,一丁點都起不到遮掩的作用。
秦子楚坐在陽光下閉著雙眼。
他顯然睡著了,可微微翹起的嘴角和眉心的褶皺卻同時反映了他心中截然相反的兩種糾纏在一起的情緒。
嬴政沉默的注視著秦子楚此時的模樣,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秦子楚暢快微笑的模樣,心裡不由得閃過一點點悔意。
但能夠徹底得到這個男人的想法很快將不甚明顯的悔意壓制,嬴政的思緒已經轉到了秦子楚下一步會有什麼作為上。
秦子楚的想法很容易猜測,難猜的是秦子楚對他抗拒的程度到底有多深。
他不願意見到眼前這種結果。
荷已經按照秦子楚的吩咐,將宮人都清理了。
此時她正好前來復命,但一看到站在門外的嬴政,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荷是親眼見過秦子楚對嬴政的寵溺變成疏遠的老人了,在如何對待嬴政的問題上,最為難的反而是他們。
“……小公子。”荷跪在地面上,將頭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抬頭。
嬴政輕輕的“嗯”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取被單來。”
荷聽到嬴政稚嫩卻充滿了上位感的聲音,身體忍不住動了一下,險些按照他所說的去做,可她沒忘記被清理出院子的奴婢們的下場,到底克制住了自己的動作。
“別讓父親受涼了。”嬴政滿意的看著荷,再次吩咐一聲,轉身離開。
比起秦子楚喜歡另起爐灶的行為,嬴政反而更喜歡跟隨秦王學習處理政務。
秦王的年紀越來越大,他的生命已經越來越逼近終點,這些年來老眼昏花,許多政務都是直接吩咐嬴政念出來給他聽的。
因此,嬴政不但徹底掌握了秦子楚的動向,連六國的動向也一清二楚。
嬴政捲起嘴角,腳下步伐更顯得輕快。
他心中道:秦子楚哪怕想要對付朕又如何呢?在他好不容易想到掌握權利的時候,朕已經放眼六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