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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臉上一陣慘白,她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撫上肚子,失魂落魄的說:“妾這些年也算享受過榮華富貴,可以不在乎那些首飾珠玩,可我快生了啊。孩子會不會受傷?”
話音未落,一行清淚已經順著趙姬臉頰滑落。
她緊緊抓住秦子楚的手掌,長指甲完全陷進他掌心的肉中,眼神像是落水的人看著一根浮木,充滿乞求,希望秦子楚能夠給她一個萬全的保證。
秦子楚手上一疼,眼中也閃出猶豫的神色。
可最終,他還是咬咬牙,闡明利弊:“夫人,衛神醫會跟我們一起離開,路上出了你、我、老夫人和衛神醫,其他人都不走。老夫人是生過孩子的,她可以為你接生;衛神醫專擅女科,對生孩子可能遭遇的危險也通曉一些。我雖然不能說他們跟著能保護你肚子裡的孩子萬全,可我們若是不走,就永遠走不了了。等到秦軍包圍邯鄲,趙王必定斬殺了我們祭旗,到時別說孩子,你自己的命都要沒了。”
趙姬臉色更顯蒼白,手掌來回輕柔的摩挲著自己的肚子。
可讓秦子楚沒想到的是,聽了這些話,她竟然不再猶豫的點頭,語氣十分決絕的說:“妾立刻就叫母親進來收拾東西。”
秦子楚看著趙姬,心情複雜,他撐起笑容,點頭低語:“明日天泛魚肚白的時候,太傅買通的人會打開西側角門。我們乘上他的車,直接出城,夫人可要快些準備。”
交代完,秦子楚轉身離開。
他心裡一嘆,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望。
他真心希望趙姬腹中的孩子是自己兒子,這幾個月與趙姬相伴要是說沒有一點感情,絕對是騙人的,可趙姬剛剛卻親手打碎了秦子楚產生沒多久的曖昧情緒。
趙姬無論嘴裡說的是什麼不重要,聽其言而觀其行。
她實際上是捨不得這座質子府中安逸富貴生活的,而且比起孩子的安危,她始終更在乎自己,否則也不會做出剛剛的回答。
事實上,秦子楚剛才說的雖然是實話,可也有試探趙姬的意思。
趙姬要是堅持為了孩子平安出生,不願意離開趙國,他可以聯繫彰黎,帶著趙姬一同躲在邯鄲城外不遠處的深山老林里,等待秦國大軍到來,再將隨身的玉佩送入秦軍軍中。
到時候一樣能夠保護他們性命無憂,但對需要爭奪生存時間的白起而言,就不是個好決定了。
因為身在陣前,軍營無論如何是不會讓身份地位高貴的秦子楚送回秦國的,這種行為簡直像是逃命敗將,對軍心不利。
可趙姬一聽說留下對自己不利,她竟然如此迅速的改變了決定。
不得不說,趙姬變臉的速度讓秦子楚大開眼界。
秦子楚仰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忽然發出一聲輕笑,覺得自己蠢透了。
他竟然對一個在史書中記載跟著情夫一起準備謀害親生兒子的女人有所期待,希望她溫柔美好、充滿母性和善意。
在這個世界,果然沒有什麼人能夠與他談到一起去。
秦子楚緩緩走回房中,隨便拿出兩件色澤艷麗的外袍疊好捲入包袱之中,隨後又扯破了一件黑色外裳,把布條緊緊纏在手腕上。
他用這隻手拿著一卷竹簡,心思卻早跑到千里之外了。
硬生生強迫自己沒有露出一丁點不同,入夜前,秦子楚把包袱裹在鋪蓋中,直接搬去了趙姬房中。
趙姬的表現完全無法與秦子楚的自然相比,自打秦子楚交代第二日黎明就要離開,她的一舉一動與平時差異大得不是瞎子都看得出,兩個侍女都在懷疑趙姬是不是要做什麼。
秦子楚一進門就發現了趙姬房中氣氛怪異,他涎著臉向兩名侍女露出略帶尷尬的笑容,眼睛卻直瞄趙姬,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原來,夫人一整天都在等公子,難怪夫人坐立不安的。”貼身服侍趙姬的侍女一發現秦子楚抱著鋪蓋出現在寢房外,立刻掩口輕笑。
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名侍女已經嘴快的說破了此事。
秦子楚對著兩個女孩作揖,口中未帶調笑的說:“兩位姐姐既然看異人來了,難道還想留下大被同眠嗎?”
兩個侍女雖然雲英未嫁,可也聽懂秦子楚話中的意思,不由得臉色一紅,飛也似的跑出寢房,再沒進來。
秦子楚見她們遠遠離開,收起臉上的笑容,心中道:若非我怕趙姬露出馬腳晚上特意搬過來幫她掩飾,私逃之事恐怕就要生生被趙姬攪黃了。
趙姬一見秦子楚臉上的忐忑不安馬上消失了,牽著秦子楚手掌不肯放開,竟然把他手背掐出一片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