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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白起身邊門客散盡,他仍舊一根筋的覺得自己沒錯。
秦王詢問的戰爭,他無論如何看不到勝利的希望;范睢出口喝問他個人能力的話,也虛得很,完全是為了施展激將法。
就事論事,白起確實沒錯,但從人性的角度說,他當時因為這樣的做法,已經有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了。
秦王站在看起來破敗卻強硬挺立在群山之中的宅院外,心情複雜。
時至今日,他被白起再三冒犯的怒氣猶在,對白起目無君上、擁兵自重的懷疑猶在,可前先戰場是真的太不利了!
邯鄲城外駐紮的秦軍已經又死了五名將領,秦子楚的辦法雖好,時間上卻不能再拖了。
他不得不最後一次寄希望於能夠和白起和解,讓他主動帶兵前往邯鄲,將此戰的勝利果實奪回來。
“國主來了,怎麼不敢進門?”白起打開院門,直視著秦王逼問。
秦王一聽白起的口氣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不高興的說:“秦國每一寸土地都是寡人的,寡人愛站在哪裡就站在哪裡。”
“那國主在院外站著吧。”白起不給面子的“嘭——!”的一聲關上了院門,直接將秦王和他帶出來的護衛軍隊丟在外面。
(╯‵□′)╯︵┻━┻你這麼叼你父親知道麼?
不殺了你泄憤,寡人真是心胸寬大!
秦王咬牙切齒的站在門外,僵硬的扯起一絲笑容,陰森森的說:“把院子拆了。”
55邯鄲城破
白起站在庭院中,聽著秦王高聲下達的命令,面無表情。
別人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護衛軍隊中的士兵們都對秦王忠心耿耿。
雖然想起院中是何人心情十分怪異,可還是遵從了秦王的號令,沒多久就將庭院的圍牆拆除,露出其中的幾間仍舊未曾修整的房舍。
一匹神駿的戰馬悠哉在院中隨意走動。
它歪著頭看向扒掉圍牆的士兵,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迷茫的神色,猛地打了個鼻響。
白起伸手拍了拍戰馬的額頭,手指替它梳理著光滑的鬃毛,眼神變得溫和不少,輕聲說:“出去玩吧。”
他心中道:曾有人告訴我,斬殺降兵有違天和,恐怕影響壽數,今日看來要做個了結了。
戰馬眼中流出淚水,蹭了蹭白起的手掌,拖著蹄子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院落。
秦王見白起自顧自和戰馬低語,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心裡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
他一擺手,沉聲道:“你們都退下。”
士兵們馬上整齊劃一的退出已經不復存在的“院”外。
秦王大步走到白起身後。
他正欲怒喝,白起卻搶先道:“我是否百戰百勝?”
秦王不解其意,但是抿了抿嘴唇後回答:“是。”
“我是否為大秦攻克七十餘城?”白起再一次發問。
秦王嘴角一抽,但還是憋屈的回答:“是。”
白起終於轉過身,高高揚著眉毛,終於平靜的說:“國主準備賜白起死罪了麼?”
秦王抖了抖嘴唇,微微仰頭看著白起傲慢的死德性。
他一咬牙,猛然跪在地面上,叩首懇求:“之前疑心武安君擁兵自重,都是寡人沒有容人之德,此戰艱險。請武安君出戰!”
白起看著頭一次在自己面前矮了一截的秦王,徹底愣住了。
秦王此時已經是一位白頭老人,平日裡周身縈繞著懾人的威勢,但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白起才是一個年紀輕輕的愣頭小子。
在白起的印象之中,從沒見過這麼……憂心忡忡的秦王。
他已經是個老人了。
白起嘆了一口氣,緩緩跪在秦王面前。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一直自以為沒有任何錯誤,可其實他錯的太多了!
若是他一開始不是如此傲慢的直接拒絕了秦王統軍的要求,而是謙和的多次向秦王進言,也不會導致兩人屢屢衝突,直至最終君臣離心。
現如今戰場不利,君臣之間也不可轉圜的地步。
白起與秦王面對面叩首,終於道:“請國主告訴我現在的戰況。”
秦王臉上的怒火立刻煙消雲散。
他以不同於年齡的靈活動作跳起身,拉住白起手腕飛快鑽進房中,手指點了些白水,直接在桌面上畫出戰場的地圖,將此時的戰況說了一遍。
“真的一點轉機都沒有麼?”秦王殷切的看著白起。
白起視線在簡易地圖上掃過,皺起眉頭,疑惑道:“以我對信陵君的了解,他是個十分厚道沒心機的人,說過的話絕不會不做。我們截獲他傳給平原君的消息已經一個多月了,魏國大軍尚未趕到,只能說信陵君路上出事了。不必再擔憂從魏國過來援兵的話,平原君好不容易談妥的楚國援軍也不再是問題了——魏國國主會幫我拖延楚國軍隊的速度,哪怕楚軍到了,也是人疲馬乏,戰鬥力大減。王乾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