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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登基後,在無人敢對他不敬!
不等嬴政怒道“車裂”,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在尖銳的疼痛之中發出一聲哭嚎。
但也僅僅只有一嗓子。
嬴政不能相信剛剛的嚎叫是自己發出的,他瞬間控制住了自己放肆哭喊的衝動,蹙緊眉頭將所有詭異的感受都壓下喉頭。
哪怕他眼睛看不清楚,臉上卻漸漸恢復了平靜。
明亮的光線在“房間”中一閃而過,嬴政以為這是利刃閃過的光芒,可一生多次生死之間的歷練已經給了嬴政對殺氣的一股直覺。
無論閃過的是什麼,他都會安然無恙!
嬴政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力氣,心中卻毫無驚慌,安然的躺在原位。
但他雖想到此番平安,卻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臂托進懷中,輕柔的摩挲著臉頰。
他怎麼會被人輕而易舉的抱在懷裡?!
嬴政自認身材高大、體格健碩,絕大多數男人站在他面前尚且無法企及自己端坐時候的身高,可他現在竟然被一個陌生人像個小娃娃似的裹在懷中?
而且,就算暴病之中,嬴政也確信自己絕不會變得如此柔弱無力的。
簡直像個無能為力的嬰孩!
清澈溫柔的聲音流瀉在他耳邊,卻仿若一道炸雷,震得嬴政半天沒緩過神來——“正月出生的孩子,辱名叫阿正。嬴政,你是我贏氏王族的血脈,必將手握權柄、執掌天下。”
連柔軟的嘴唇貼在他額頭上,都沒讓嬴政清醒過來。
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有人在給他取名字!
嬴政看不清人,只覺得柔軟的嘴唇輕輕擦過他眉心,留下一寸溫暖,讓他有一瞬間的迷惑。
說話的人真的是他父親嗎?
在嬴政對幼年模糊不清的記憶中,“父親”真是個陌生而且諷刺的詞彙,但不得不說,他的父親用充滿了磨難的童年將他變得無堅不摧。
嬴政曾經懷疑自己到底是贏異人的孩子,還是如傳聞般,他是呂不韋的孩子。
可是誰的兒子有能有什麼區別?他有著卓越的才智能力。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活在世上的都是他的奴僕。
他富有四海。
無論呂不韋還是贏異人,若是能活過來,只怕都會爭搶著做他父親,他根本沒必要在乎此事,甚至為此自怨自艾。
但即使心中這麼認為,嬴政仍舊十分厭惡贏異人不顧母子死活,獨自跑回秦國這種貪生怕死甚至不顧骨肉至親的行徑。
簡直令人噁心!
這根本不是男人能做出來的決定。
他的童年被贏異人破壞得一片晦暗,為了活下去,母子兩人只能託庇在趙氏家門之下,隱姓埋名的偽裝成仆傭,不斷被人欺凌羞辱。
這樣沒有擔當,膽小怕事、平庸無能的男人,怎麼可能在他剛剛出生的時候,在他眉心留下如此溫情的撫慰?
被如此對待,嬴政非但沒感到幸運,反而認為自己受到了秦子楚的羞辱。
但比贏異人這種無能男人親吻他眉心更加不能令人忍耐的事情立刻發生了——一個他聽了數年,幾乎讓他以為是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聲音驟然響起。
呂不韋命令贏異人將他丟下吸引趙兵的注意力!
嬴政聽了這話幾乎要冷笑出聲了。
呂不韋,朕當初可以忍人所不能忍,眼睜睜看著你與太后偷情,從十三歲稱呼你為“亞父”二十二歲加冠;那麼,哪怕再經歷一世,朕一樣可以按耐住心中的野獸,經歷漫長的等待,最終將你打落塵埃!
嬴政心中憤憤,他平靜的等待著即將被丟棄的可悲現實,但他從沒期待過的父親竟然態度強硬的留下了他。
或者說,與他一同接受被放棄的命運。
嬴政眼眸如平靜的海面,看似波瀾不驚,海面下卻暗潮洶湧。
趙姬一直讓他失望了,只要有獨自逃生的機會,他的母親會毫不猶豫的撒手而去,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
這沒什麼稀奇的,和他所熟知的骯髒女人毫無差別。
嬴政早就對生母趙姬沒有任何期待。
無論趙姬再做什麼,也只不能改變他對她的看法,因此趙姬對自己沒有一丁點慈愛之心,竟然是絲毫不出嬴政所料。
但為什麼贏異人會寧可命都不要卻要他?
贏異人的所作所為完全顛覆了嬴政對他的認知。
男人溫柔的嘆息和歉疚的話語在嬴政耳邊迴響,讓他神智一陣恍惚,如墜夢中。
寒風一刻不停的侵襲著他們父子二人,嬴政覺得自己又冷又餓,但他卻不想對贏異人提出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