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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彰黎問道:“先生何出此言?有話不妨直說。”
彰黎再次磕了三個響頭:“長平一戰過後,趙國四十萬將士被武安君下令屠戮殆盡,全國上下無不恨武安君入骨。在下因為識得幾個字,想著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化名躲入平原君府上做門客。因此得知,當年險些被衝破邯鄲大門時,平原君向門客詢問有何人可退秦,門客雖多卻無人敢應答。恰巧此時,有著三寸不爛之舌的蘇代在平原君府上做客,表明自己可以退秦。在下見他並未說出什麼,只當蘇代是個名不副實的騙子,未曾想後來平原君醉酒吐露當年之事——蘇代拿著平原君提供的金銀珠玉找上國主奉為上賓的相國范睢,說‘若武安君攻下邯鄲,定為國主心中第一人,再無他立錐之地’。范睢從魏國前來我國,本就是為了借住國主之力向魏齊報仇。他本不是我秦人,好不容易爬到如此高位,心中惶恐,哪容得下武安君威脅他的地位。因此范睢明明不懂兵事,卻對國主進言,蒙蔽他接受了趙國與韓國的割地求和,害得武安君退兵失去了滅趙的大好時機,更因此導致武安君與國主君臣失和。”
“這與你現在不停沖我跪拜有什麼關係呢?先生該知道異人在趙國也是身不由己。”秦子楚為難的蹙起眉頭。
他伸手扶住彰黎手臂,可彰黎卻掙脫了秦子楚的攙扶,硬是將頭磕出血來:“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前幾日在平原君身側聽到消息,武安君身染重病不能出戰,因此國主任命王陵為將再次伐趙,可守城的是廉頗大將軍,王陵絕不是他的對手,倒時候國主必定會再次徵召武安君前來,趙國若是無法退敵,必將同上次一樣買通范睢向國主進讒言。武安君命在旦夕!在下聽說此事後,不得已出此下策,聽聞公子將夫人的母親接出趙大夫府中,混入老婦人家中盼著能夠見到公子。蒼天有眼,終於讓我得見公子一面,將這些事情和盤托出。”
秦子楚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這個“武安君”是何人,不由得追問:“先生何出此言?”
“武安君連克七十餘城,早有功高震主之象,國主若是被人挑唆,絕不會只是廢棄武安君不用,定會將他賜死。武安君為君盡忠,若是因此而亡,我秦國幾十萬將士,日後如何自處!我大秦以軍功謀爵位,男子成年後無人不以殺敵建功為榮耀,一旦有忠心的將領死於此種緣由,軍心不穩,恐於日後戰事不利!還請公子趁著邯鄲尚未封城速速回國,將在下的話帶給國主,救武安君一命。”彰黎說完話,滿眼希冀的看向秦子楚。
秦子楚點點頭,聽到“連克七十餘城”,他終於明白彰黎所說的“武安君”是秦國的戰神白起。
後世都說白起死非戰因,若事情確實入彰黎所說,那麼他確實挺冤枉的。
有機會救下白起,秦子楚是十萬個願意,他鄭重其事的扶起彰黎,沖他折腰謝道:“多謝先生提醒,異人受益良多。不過這段日子要繼續委屈先生偽裝成一下仆,日後與我同回咸陽。”
秦子楚認真的看向彰黎,未曾想他竟然搖搖頭拒絕了:“在下感激公子的仁德,但平原君在我困難時候收留,是對我有活命之恩,我把從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轉告公子,卻是不義。彰黎沒臉再回活在這個世上……”
秦子楚霎時打斷了彰黎的話,表情嚴肅的說:“先生,既然您也知道範睢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能夠挑動得國主對武安君暴怒,以致君臣失和,可見范睢在國主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憑什麼覺得沒有人證的情況下,國主會相信我的話,而懷疑范相國?還請先生暫且不要有輕生的念頭,隨我一同歸國向國主稟明此事。”
彰黎還在猶豫,秦子楚已經將他一把從地面上扯了起來,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先生不要再想了,若是沒有你在,國主不信我的話,仍舊受到jian人挑撥,武安君遇險我們也難辭其咎!”
彰黎終於認命起身,站得筆直的身體霎時委頓下去,顯得身形佝僂、氣質畏縮,配著他磕頭而散亂不已的髮髻,竟像是被秦子楚堵在無人的院子裡面狠狠打了一頓。
秦子楚看著彰黎這幅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故意大喝一聲:“狗奴才,不快滾,還想挨打嗎?!”隨即,邁開大步,直接從屋子院子走了出去。
趙姬在車廂中等待子楚的時間並不長久,可她心中亂跳,悶在不透氣的車廂中總覺得十分不安,一見秦子楚歸來,直接撲進他懷中抱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