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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回身最後看了穆遠一眼,那眼中透著死寂與告別意味。穆遠緊咬牙關,用力握緊大刀,猛地扭轉馬頭不再看她,用力一夾馬腹飛奔離開。
生離與死別,竟然可以是同一個時刻。
穆遠眼眶發熱,抽打馬韁快速奔回軍營,他親手將她送死,但他絕不能讓她白白犧牲,穆遠在心裡暗暗發誓:「夏國不滅,絕不罷休。」
如意走了。
穆遠自覺這一生坦坦蕩蕩,從未虧欠過任何人,但是對如意,他總覺得欠了她許多。他記得她的笑容,記得她臨行前的那個眼神,他還記得她的聲音。
他多次在夢中被驚醒,因為在夢裡,他聽到如意對他說:「將軍,我在夏國,我等著將軍來。」
穆遠每每滿身大汗地坐起來便再躺不住,他常常站在窗邊仰望夜空,他看到天上滿是一閃一閃的星星,他記得陪在如意身邊的那三日裡,天上的星星也是這般的耀眼。
她如今怎樣了呢?她為何到夢中找他,說她在夏國等著他。她還活著嗎?難道這是她在託夢給他?她在夏國可受了什麼折磨?她是否……
穆遠眼眶發熱,指尖在握緊的拳中扎進掌心裡,他不敢想,一點都不敢想。
可他又控制不住地想,他總是會想起她。
韓笑成功闖入青山谷,救下了穆勇老將軍,還以牙還牙,用毒攻破了夏軍的防守。而煙魂關這邊,也終於等到了援軍,與夏軍之戰,完勝。
這一切,全是因為有一個驕傲又弱小的女子,坐在車轎上,立於兩陣前,為他們爭取到了最最寶貴的時間和機會。
如今,她在夏國,究竟如何了?
穆遠心心念念,終於尋著了機會,派了探子成功潛到夏國去搜尋如意的消息,他想,如若如意真是遭遇了不幸,那他也要找到她的屍首,他答應過她,不會讓她孤伶伶地留在異鄉。
探子陸續發回一些消息,可惜都沒有如意的蹤跡。但是卻尋到了夏王的藏身之所,而且探子還報,有一伙人與他一般,也在暗中打探夏王。
穆遠心知有事發生,他去找了父親穆義。
「夏軍敗退,表面降服,實則仍在蠢蠢欲動,此禍不除,來日定將再犯。那夏王殘暴無度,他國中欲謀反的人也不少。皇上派了密使,暗地裡接觸了夏王的胞弟,其早有奪取王位之心,日前終是與密使達成協定,若能助他除掉夏王,他登基之後必將永世與我蕭國交好,絕不再動干戈。」
穆遠聽了,心裡一跳,知道這後面還有下文。
果然,穆義接著道:「只是行刺一事隱蔽,不能由我穆家軍出手,以免落人口實。所以,龍家那頭在安排。」
「龍家?」穆遠皺皺眉,心裡明白過來。龍府也是朝中官家,三代忠臣。三兄弟里,只龍大為武將,龍二經商,龍三卻是江湖人。如今這事,定是要動用龍家江湖裡的勢力來辦。按理,穆遠不該去與龍家搶這個差事,但這是個去夏國接近如意公主的機會。
「爹,事關重大,單靠龍家未必就有勝算。我們不如裡應外合,我領著穆家軍直追夏兵,把他們逼到梁城去,夏王必會調兵過來防守,如此他身邊的防衛兵力一散,行刺之事大可得手。」
穆義一揚眉:「你如何得知夏王在那梁城附近?」
穆遠一愣,心知自己說漏了嘴,當下也不瞞了:「爹,我答應過公主,一定將她接回來。公主大義赴死,我也不能言而無信。」他看看穆義,又道:「爹,我知道此事非兒戲,定會把握分寸,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的。」
穆義看他一臉急切,而如意公主又是他們穆家親手交予了夏王,穆義心中對如意也是總覺有虧欠,想了又想,終是一嘆:「也罷,你說的裡應外合也是可行,那就且去安排吧。」
穆遠大喜,他火速調遣兵馬,部署妥當,與穆義商議明白,這便帶兵出發了。
狼煙四起,旌旗飄飄。
穆遠領兵一路殺將,直將夏軍逼進夏國邊城梁城,事情一如他所料,兵臨城下,夏軍不得不增派了兵力,援軍來的速度超乎尋常地快,夏王必是就在城內。
穆遠假意僵持,守在那按兵不動,夏軍在梁城裡嚴陣以待,不敢大意。
如此形勢,夏軍關切之處全是穆遠這方,龍三的行刺計劃順利布署。穆遠派了探子再探,他的機會不多,一旦入城,必得搶得先機,不然被夏王察覺,那他對如意之諾,怕也是難以達成。
穆遠等了幾日,焦急焦慮,最後終是等得探子回報,這一次,竟然是個好消息。
「屬下看得清楚,那裡關著的,確是如意公主,她沒死,她還活著。」
穆遠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眼眶發熱,簡直不敢相信:「確實是她?」
「確實是她。」
穆遠深吸一口氣:「她可安好?」
那探子一噎,低下頭去沒說話。穆遠心裡發緊,是啊,她怎麼可能安好,她未死便已是奇蹟。
穆遠在軍帳里走了兩圈,然後囑咐了探子幾句,探子領命,出去了。
穆遠走到桌邊,撫著他的大刀,如意臨走時回身望他的表情如在眼前,她的眼神,他忘不了。他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老天垂憐,讓他能夠趕得及,讓他能再見到活著的她。
他很想,非常想,接她回來。
三日後,是龍三領人行刺夏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