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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陽,命懸,速至山中!
一定是如此。按理說,聶承岩在百橋城內有府宅有僕役,可如今病重如此,卻一個貼身人都沒有,居然用的全是雲霧山的醫仆,雖說雲霧老人的規矩是病人親屬不能上山,但顯然聶承岩不該在此範圍。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那她明白了,聶承岩當初是真的沒打算活過,所以他這次才會交代「回陽」,表示他仍有命在,只是危險重重,需要幫手,故喚人速至山中。
一想到這,韓笑警惕起來,這隻鷹,難道有著什麼玄機?它是來送信的,還是表示主子要找的人已經到了?
她小心的朝著那隻鷹走近一步,還沒開口說話,冷不防身後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你這丫頭,在這做什麼?」
韓笑一驚,迅速迴轉身,定晴一看,在離她十來步遠,立著個十八左右的大美人。她穿著鵝黃長裳,眼眉如畫,婷婷立在這綠意蔥然的林間,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韓笑一見美人,立時想到個人名:林芝。
她不小心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儘管聲音很小,但那美人還是聽到了,她輕挑眉頭,朝著韓笑邁近一步:「你知道我?」
還真是林芝,主子說的果然對,是個美人。林芝看韓笑不回話,蹙眉清聲質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韓笑趕緊應:「林姑娘,我叫韓笑,是聶城主的醫仆奴婢。」
「我知道你是誰,我是問你,不好好照顧公子,在這做什麼?」林芝又再逼問。她的目光越過韓笑,看向紅頭鷹停立的枝頭。韓笑隨著她的目光轉身,卻不見了那鷹的蹤影,暗地裡鬆了口氣。
她迴轉頭,看到林芝正盯著她看,這讓韓笑心裡打鼓,主子說這美人不用理會,可如今看來,不理會卻是不行。韓笑答:「主子久臥病床,覺得悶了,命奴婢來尋些花樹或是小動物的,回去解解悶。」
林芝一愣,顯然這回答讓她吃驚:「他……」她語調一轉,溫柔起來:「他不愛這些的,怕是病中鬱結,任性起來讓你奔波而已。若他真是悶得慌,你去書齋拿些書卷給他看看,怕是還好些。」
她這話說完,換韓笑愣了,怎麼這話里話外,透著她對主子的熟稔和親近?林芝說完這個,又道:「神醫先生下了令,若非得到他允許,誰都不能去探望公子,我打聽了,只允了你做公子的貼身醫仆。公子素來有些脾氣,對事對物對人要求都頗高,你年紀輕輕,怕是會不慣,若是受不住的,可來尋我,我就在沿這路往上,過了兩座院子的素醫閣里。」
韓笑點點頭,沒說話,她年紀雖小,但經歷卻是不少,再加上聶承岩事先有了交代,她自然是明白謹言慎行的道理。那林芝噓寒問暖了一番後,話題轉到聶承岩的傷勢來,韓笑只道自己不熟醫理,所以也不明白究竟病情如何,還是神醫先生和薛大夫最清楚。
林芝靜默一會,輕嘆一聲:「他一向驕傲,自命不凡,如今受此橫災,怕是再難復昔日風采。」
她的語氣似怨似嘆,讓韓笑聽得心裡老大不舒服,就覺得這林芝是在說你看,往日你瀟灑不羈,這下是栽了吧。林芝自然不知韓笑所想,她又扯了幾句旁的,然後又說:「照顧公子定是不易,若有我能幫上忙的,你切莫客氣。」
這次韓笑大方說:「既是林姑娘好心,那若是得閒的,可來幫我洗洗床單被巾,你知道公子這病,久臥不起,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光是洗洗涮涮,我每天就忙不過來了。公子要求頗高,又愛囑咐這交代那,那些個髒床單,真是來不及洗。」
林芝聞言臉色一變,很快恢復如初,淡笑應了:「我在素醫閣給病人診脈配藥,也是忙亂。怕是這樣的活幫不了,倒是之前跟公子相熟,他的喜好我最清楚,若是碰上他給你出難題的,我倒是可給你指點解圍。」
韓笑面上道謝,心裡卻是看她不起,怕是之前她對主子是有幾分心意吧,可如今主子真遭大難,需要倒屎倒尿擦身的伺候了,她卻道忙了。哼,難怪主子說是個美人,不必理會,想來也是明白她的。
林芝看聊了這好一會,這小丫頭卻沒個熱乎勁的,不知是有些呆氣呢,還是真不怕那聶承岩的脾氣。以往伺候他的丫頭,三天兩頭的被罵哭,她一示個好幫句話,那些丫頭是感激涕零的,怎麼如今這個卻是冷淡不好親近。或許她的來歷並不是大家傳的那麼單純,聶承岩為人精明,自視甚高,此次死裡逃生,斷不會對周遭情勢毫無知覺,他的侍衛都沒在山上,他沒理由擺個呆氣的丫頭在身邊。
她想了想,決定不再繞圈子:「若是公子精神好些,還請韓姑娘幫帶句話。」
「什麼話?」
「有關家父之事,林芝希望能與公子面談。」
「是有關姑娘父親何事?還請姑娘說個明白,不然恐怕公子不耐,責怪於我。」
林芝咬了咬唇,說道:「公子中毒之事,確與家父無關,如今家父失蹤,神醫先生似有疑心,林芝要為父洗冤,故想與公子面談。」
韓笑心裡咯噔一下,說的竟是下毒之事。她應了林芝,告別後匆匆趕回岩築。出乎她意料的是,聶承岩並沒有對她久久不歸發脾氣,只淡淡的說:「還以為你被鷹給叼走了。」
韓笑狐疑的看了屋裡,什麼都沒變過,但她就是覺得有人進來過。她回來時,明明有問過陸英,他說他們一直守在門外,並沒有聽到公子喚人,確定了無事,她這才進來的。可她現在,說不好是什麼感覺,難道是屋內的空氣好聞了些,還是什麼旁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