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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笑不知道主子想什麼,她手腳麻利把鏡子給藏好,放得遠一點。伺候聶承岩吃了早飯,按他的吩咐,把筆墨紙硯準備好。
「你把我說的寫下來。」
「好的,主子。」
「茴香,陽起石,決明子,北玄參,鳥不宿,牛至,常山,杜仲。」聶承岩略一沉吟,念出一串藥名。
韓笑飛快的記了,認真看了半天,說道:「主子,這藥方子太古怪了。」
聶承岩讓她把方子拿過來看了一眼,滿意點頭:「莫管它怪不怪,你把這方子交給陸英,讓他遣人送到山下我府里去,就說是我要的藥材。」
韓笑略想想:「主子,這方子重要嗎?要不我跑一趟送呢?」
「不,我現在這樣,你下山太招搖,交給他們吧。」聶承岩光是梳個頭吃個飯,就覺得疲憊不堪,他閉上眼,很想睡了。
韓笑又仔細看了看,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於是按囑咐去辦了。待她把藥方交給陸英後迴轉,一進屋,就見聶承岩一手握著拳,拳頭放在心口上。韓笑知道,在那拳心裡,定是握著那對耳墜子。這麼暴躁乖僻的人,不知被他心心念念的那個芸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韓笑輕手輕腳走進去,把文房四寶收拾到外屋來,如此有了筆墨紙硯,她要把她的小破冊子記的東西都重新整理抄撰。韓笑磨了墨,又到裡屋察看了一下聶承岩,他面容平靜,拳頭依然握在心口上,韓笑忽然覺得有些憐意,主子這麼驕傲要強的人,失去所愛的那種痛苦,怕是刻骨銘心。自己在得知父母意外過世的那一刻,也是頓覺天地失色萬念俱滅,若不是還有韓樂需要照顧,恐怕她也支撐不下去。
「丫頭。」他忽然輕輕的喚。
「是的,主子。」韓笑正入神,被他一喚嚇一跳,趕緊挺直站好。
聶承岩沉默,韓笑以為他不會開口了,卻聽他說:「你現在可以去看你弟弟了。」他聲音里的腔調讓她臉一紅,好象那背後的意思是快去看你弟弟,別盯著我看。他明明是閉著眼的,怎麼會知道她在看哪裡。
「好的,主子。」韓笑匆匆往屋外奔,覺得自己很丟臉。她交代了一聲守在院子裡的陸英、秦艽,然後繞到院後頭的小屋找韓樂。走在路上,她忽然想到,每次主子脆弱無助的樣子暴露在人前,他就會不高興。晚上毒症發作,他醒來脾氣就很糟,這會他思念故人,顯然也不想讓她看到。韓笑暗暗記在心裡,想著日後有些眼力架,別去犯了他的禁忌。
到了小屋,看到韓樂躺在床上,連翹並不在一旁。韓笑不甚在意,雖然只接觸了幾天時間,但連翹確實如給她的第一印象似的,很勤快又老實,對韓樂的照顧那是盡心盡力的,所以她一時沒在跟前,韓笑並沒有往壞處想。
韓樂看到姐姐來,高興的爬坐起來,張了雙臂撒嬌要抱。韓笑樂了,順從的過去將他抱在懷裡,這小半日工夫,他倒是精神些了。
「姐,我給你看樣東西。」韓樂朝門外張望一下,確定無人,遂從被褥底下摸出張紙來。
「這是什麼?」韓笑沒看懂,象地圖似的,畫得倒也算清楚。
「姐,這是雲霧山的地形圖。」
韓笑奇了:「你從哪弄來的?」
韓樂嘻嘻笑:「我套來的,每來一個人,我就跟他們聊天。有個叫蘇木的,還有個叫洪連的,他倆是車夫,總給山里運送病人、藥材什麼的,對山裡的路最熟。他們來找連翹給補衣裳,我就趁機跟他們拉近乎來著。這不一激將一下套,七轉八拐的把路線摸出來了。我再跟別人旁敲側擊一核對,差不多畫了個簡單的圖出來。」
韓笑把地圖折好,還給他,疼愛的摸摸他的頭:「你身子不好,不好好休息,折騰這些做什麼?」
「姐姐,這裡不比其它地方,其它的宅子我們想跑還有機會,這裡山高路險,你上回不是差點被困在樹林裡出不去嗎?我想著,萬一在這齣點什麼事呢,我們做好準備,有備無患總是沒壞處的。」他說著,抿了抿嘴,小臉上顯出與年紀不相襯的早熟,聲音壓得低低的:「萬一,萬一我的病沒治好,我……姐姐你就別委屈自己再當僕役了,那什麼賣身契你管它呢,到時你離開這裡,找個好地方過日子,姐姐這麼能幹,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都是我拖累了你。」
「傻瓜,樂樂,可不許你這麼說。姐姐只有你這麼個親人了,你要是再有個什麼,你讓姐姐怎麼辦,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世上沒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們這般努力,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的。如今到了雲霧山了,有神醫先生在,你不許再說泄氣話。」
姐弟兩個感傷了一陣,又互相鼓鼓勁,韓笑終於問:「連翹上哪兒去了?」
「嘿嘿。」韓樂露了個頑皮的笑臉。
韓笑臉一沉:「樂樂,你又頑皮了?」她這寶貝弟弟總愛欺負老實人,上次就被她撞見他裝可憐讓連翹背著他滿山逛,其實他就是想試試連翹有沒有姐姐背人的力氣大,把個小連翹累得氣喘吁吁的。
「沒有,沒有。」韓樂連連擺手:「我沒再欺負她了。姐,你快去忙吧,地形圖我會再琢磨的,你別擔心。還有啊,這裡好些人都挺有城府的,好多話都咽在肚子裡,太不實在了,好象有很多秘密,你自己要多小心。」
韓樂轉移了話題,卻正是韓笑掛心的事,她原也擔心韓樂受牽連,想提醒他謹言慎行,可幾次來他都睡了,沒想到這沒幾日的工夫,這機靈鬼自己也看出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