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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硯興微微一笑,吃力地伸手去拉韓笑。韓笑忙把他的手握著了。遲硯興小小聲道:「丫頭,你是奇才,你天生就該是醫者,教導你醫術怕是聶明辰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了。我不能給你什麼,我的書都給你……」他轉眼看向連翹,連翹忙一邊抹淚一邊使勁點頭:「師父放心,我一定把所有的書都送到笑笑家裡去。」
遲硯興沒氣力點頭,眨了眨眼算是回應,他再看了看韓笑,張了嘴,聲音微弱:「你一定要做個好大夫,一定要做個好大夫……」話音消散,他張著嘴,眼睛睜著,手卻從韓笑的手中滑落了。
連翹和其他徒弟見狀,跪了一地,嚎啕大哭起來。連翹探了他的頸脈,一邊哭一邊去撫他的雙眼,竟然撫閉不上。韓笑落了淚,對遲硯興道:「遲大夫,韓笑發誓,絕不辜負韓笑所學醫術,定要好好治病救人,定要做個好大夫。」
韓笑說完,遲硯興的眼睛竟然能閉上了。韓笑淚如雨下,掩面不忍再看,跌跌撞撞地急奔離去。
一整日,空氣中滿溢著沉重悲悽的味道,雨反常地一直在下,沒完沒了,打在地上,擊在韓笑的心裡。韓笑回了來,就坐在聶承岩的門口陪伴他,他在屋裡喝酒,她在屋外看雨,只隔著一層門,可那一聲聲「芸兒」讓韓笑覺得自己離他好遠好遠。
她腦子裡空空的,卻又似乎被塞滿了。她好像什麼都不缺,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第77章 告別過去(修)
第二天,雨終於停了,守著一日的韓笑覺得頭昏昏沉沉,她聽不到屋裡的動靜了,從窗戶那看了看,聶承岩躺在地上,身邊是兩個倒地的大酒缸子。韓笑急了,大聲喊著:「阿岩……」
聶承岩卻是還有意識,他嘶啞著聲音大聲咒罵:「滾,都別管我,滾開……」
韓笑找來霍起陽,讓他把門震開了,她急急跑進去,要把聶承岩從地上扶起來。聶承岩醉得不輕,整個人死重死重的,韓笑扶不動,一下摔在了地上。聶承岩滾倒在地,還用力推了她一把:「滾開……」
霍起陽和賀子明趕緊過來一起把聶承岩架了起來,放到床上。
韓笑跑去擰了一把巾子,過來給他擦臉。聶承岩似舒服了一些,嘴裡叫著:「芸兒……」
韓笑忍著氣,繼續給他擦,可聶承岩安靜不到一會,又扭動著避開她的手,用力一巴掌拍開她:「都別管我……」
布巾掉在了地上,韓笑的手臂被他掄的這掌打得生疼,她咬著牙,把巾子撿了起來,洗淨了再來給他擦。這次沒碰到他,就被他罵了:「滾開,我讓你滾開,聽不懂嗎?」
「奴婢聽懂了。」韓笑心裡很不痛快,她從昨日一大清早就受他氣,一直捱到現在,這段日子她也不比他好受。
「聽懂還不滾。」聶承岩大吼,霍起陽在一旁一個勁給韓笑使眼色。可韓笑倔脾氣卻上來了:「主子喝了酒,昨日又下了一天雨,還是擦擦,按摩活動一下筋骨好些。」
「主子?你也知道你叫我主子,我的話你從來都不聽,你就會忤逆我,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全都知道,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做,你以為你是誰,我叫你滾你就滾,聽到沒有?」聶承岩瞪著她大聲罵,暴躁得象只受傷的野獸。
韓笑直挺挺地站著,手上還拿著那塊布巾子,她盯著他,冷冷問:「主子想讓韓笑做什麼?再說一次。」
「滾!」
韓笑緊咬牙關,郁集多日的情緒終於也爆發了:「聶承岩,不是每一次你讓我滾,我都還會留在原地的。」
她用力把布巾往地上一甩,扭頭就奔了出去。聶承岩翻了個身,閉眼呼呼大睡。霍起陽和賀子明互相看了一眼,都退了出去。
韓笑飛快地收拾了行李出來,吩咐護衛給她備馬車。護衛大吃一驚,急急去找霍起陽。霍起陽嚇了一大跳,與賀子明趕緊過來勸。韓笑態度堅決,她決不能在這再呆下去,她要回百橋城,她說著說著忍不住痛哭出來。
霍起陽他們沒了辦法,最後只得讓賀子明陪她先回去,反正事情是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韓笑先走一步,回百橋城等著,這個跟主子還是能交代的。
於是韓笑坐上馬車出發了,聶承岩睡死過去,完全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第二日,他睜開了眼睛,感覺頭疼欲裂,喝醉之前的事情象走馬燈似的在他腦子裡閃過,他閉了閉眼,壓下了心中的難過,開口喚人:「笑笑……」
沒人應他,聶承岩又喚:「笑笑,我頭疼,我腳也疼……」
霍起陽在門口現身:「主子,你醒了。」
聶承岩單掌撫著額頭,悶著嗓子答了一聲:「嗯。」
霍起陽喚了小僕過來伺候他起身,聶承岩卻道:「笑笑呢,叫笑笑來。」他好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頭亂七八糟,有很多人、很多血、很多叫喊聲和眼淚。下雨的聲響很吵,他很冷,腳也很疼,他痛苦,他暴躁,他只想自己一個人安靜的呆會,但太多人不停的擾他,沖他吼沖他拔劍,血流滿地。芸兒不停地哭,死老頭也跳出來鬧,就連最懂事的笑笑也來湊熱鬧沖他喊,他讓他們滾,讓笑笑也滾……
聶承岩忽而發現霍起陽沒去叫人,他想起來他似乎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他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問:「笑笑呢?她又生我的氣了?」
小僕聽他語氣不妙,站在一旁不敢近身。主子昨日吼得那嚇人,他在外頭都聽到了。聶承岩頭疼欲裂,看那小僕的瑟縮模樣就來氣,轉頭瞪他一眼。小僕嚇得腿一抖。聶承岩更氣,嗓門大了起來:「笑笑呢?」她偷偷跑出去的帳他還沒跟她算,前兩日正是危險的時候,她怎能大半夜地偷偷出門,萬一她出了點什麼事,讓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