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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客棧這邊,聶承岩也有訪客。來者是宮中御醫官程亮程大人,他與百橋城素來交情不錯,百橋城的許多進宮藥材就是經他的手進行的買辦。宮中御醫勢力分兩股,一派跟著皇上,是程大人這系,別一派則是傾向太后的。程亮的來訪,讓聶承岩很慎重,可他萬沒料到他此行竟是來挖他的心頭肉的。
程亮先是說他研究多年的續筋接骨通脈的診治方法和用藥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這兩年已經治好了不少手腳筋脈斷裂或是骨傷致殘的病人。聶承岩起初沒會意,只是一下想到這是個大商機,腦中正飛快地盤算著百橋城如何能介入並從這事裡獲利,卻聽得程亮道:「這樣的傷病,用老夫的藥和法子來治,只要是受傷十年之內的,老夫都有把握可以治好。」
聶承岩的腦子裡一頓,忽然了悟這話里的意思,他慢慢對上了程亮的眼睛:「程大人的意思,十年之內的舊傷都有把握?」
程亮點點頭,遞過來一個卷宗,上面記錄了他治癒的傷例以及醫理用藥之道,其法雖未詳細解釋,但聶承岩暗諳醫道,一看便明白了七八分,這法子雖是奇難,但絕不能否認它的可能性。聶承岩看著,內心一陣激動,手都不禁有些抖了,難道說,他還有能重新站起來的一天?
程亮看著他的反應,伸手取回了卷宗,緩緩說道:「聶城主的傷情我是知道的,當初雲霧山神醫先生特意將你的傷症狀況寫下送來與我,可惜那時老夫也沒更好的法子,所幸今日終是有所獲,如若聶城主願意,老夫可為聶城主療傷。」
這簡直是天降大喜,聶承岩激動不已,他怎會不願意,他根本是求之不得啊。聶承岩呼吸又呼吸,平復了情緒,誠心道:「如此,多謝程大人。」
程亮點點頭,彎下腰來仔細看了聶承岩的腳腕舊傷處,又問了好些傷情的問題,然後又說了幾個治療的依據和方法,他說的有理有據,很有說服力。聶承岩內心的希望又多幾分,他已經開始在想要如何告訴韓笑這個大喜訊。
可接下來程亮的話讓聶承岩驚訝了,他說:「宮裡的醫官封爵再過五個月就要開始了,這次百福寺的義診,太后那邊做了手腳,搶走了許多病人,令我們失了顏面,所以希望近來能引獲些出眾的新人才,做些有影響的事,建威立名。」
聶承岩皺了眉頭:「百橋城內名醫不少,我回去後可挑選些,給程大人推薦一二。」
「倒不必回百橋城,眼前便有合適人選,聶城主若有誠心,必可為老夫引見。」
聶承岩心裡一緊,雖是想到了,卻仍問:「何人?」
「福星妙手,韓姑娘。」程亮老實不客氣地說了,接著道:「素聞這神醫韓姑娘與聶城主關係不一般,老夫也不會做奪愛之事,韓姑娘來宮裡助我研究藥草,診治奇病,只需三年。三年之後,老夫便撤了她的女官之職,放她出宮。聶城主的腿腳之傷久矣,治個兩三年也該有好轉,到時與韓姑娘重逢,皆大歡喜。」
聶承岩握緊椅子扶手,被程亮的話打懵了,他知道這是程亮為他治腿的條件,果然天上不會無緣無故落下好事,要治腳,就得獻出笑笑嗎?
程亮等了半晌,看聶承岩呆呆地說不出話,於是抿抿嘴角,起身告辭:「聶城主,此事既關乎聶城主的腳傷,多想想也是應該,老夫先告辭,三日內,望得聶城主的答覆。」
他一抱拳,轉身離去,可還沒走到門口,身後聶承岩說話了:「不必等三日,我現在就可答覆你。」
程亮腳下一頓,回過身來。
「我做夢都不敢想能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可是……」聶承岩直視他的雙眼,清清楚楚地道:「我與笑笑不是關係不一般,是很不一般。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她善良勇敢,很有醫學上的天賦,她的福星妙手,確是名不虛傳。可她不愛虛偽的權勢之爭,不願受人擺布,她單純地只希望能治病救人,我一個瘸子,能為她做的不多,但保有她這份快樂,我想我還是能做到的。」
程亮皺起眉頭,辯道:「進宮為女醫官,也是治病救人,研習高深醫術,還是造福天下,雲霧山中弟子,不是也有不少在宮中為醫嗎?」
「程大人,你捫心自問,在宮裡,真的這麼單純研習醫術,治病救人?雲霧山中勾心鬥角,權派之爭已是不少,宮中更是過甚。研習醫術?若真是研習醫術,何必招笑笑入宮?她是有我百橋城做靠山,是有龍家人脈關係,是對穆家有恩,為穆家軍滅夏國立了大功勞,是與如意公主舊識,是在京城為女子診病診出了名聲,她游醫兩年,在各城中確是大名鼎鼎……若笑笑入宮,要立功勳不難,要拉攏權勢也易,但呆在那個地方,笑笑不會歡喜。」
程亮被聶承岩一語道破目的,臉上有些掛不住。聶承岩又道:「再者說,漫漫三年,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莫說三年之後笑笑還能不能回到我身邊,如今便是三個月,三日,我都不願與她分離。」
聶承岩盯著程亮:「程大人醫術高明,可惜聶某今生再無站起的福分,只好謝過程大人了。」
程亮噎了好半天,最後勉強道:「三日之約依舊有效,聶城主若是改了主意,可隨時找我。」
他拂袖而去,聶承岩呆坐半晌。
當晚,韓笑察覺了聶承岩的不對勁,因為他異常熱情和粘人,一個勁地嚷嚷讓她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