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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義搖頭:「無論阿遠是什麼心思,這件事容不得我們穆家做主。且靜觀其變吧,回頭我會與阿遠好好談談此事。」
第二日,穆義還沒有與穆遠談,便證實了心中猜測。
這日剛下朝,父子倆一同朝皇城外走,穆遠遠遠地看到小米子氣喘吁吁站在牆根角落,心裡一動,與穆義道:「爹,你先行一步,孩兒去去就回。」
小米子確是來等穆遠的,他一路急奔,所幸趕上了,要不還真不知道怎麼回去與崔公公交代。
原來如意這日天未亮便起了來,想著昨日穆遠落水,心裡關切,雖是打聽了聽說無恙,但還是頗有些擔心。她睡不安穩,乾脆早早起來做炸米糕,每次想到他了,做做這點心她便會開懷些。
這次如以往一般,她做好了,卻沒吃,擺在桌上看著。崔公公見了,便遊說反正做好了,不如就讓他拿去送穆遠,順便說說昨日公主碰巧也游湖,看到了此事,表示下關切。不然公主明明看到卻什麼表示都什麼,禮數不周。
如意有些走神,聽得崔公公說得有些心動。她是很想讓他嘗嘗她做的炸米糕,非常非常想,於是一時衝動,便答應了。崔公公行動迅速,趕緊用了食盒打包好了,端著就往外走。
如意坐在屋裡,忽然有些回過神來,這樣送親手制的吃食還是太刻意了。她跳起來,大聲喚:「公公,崔公公……」
崔公公在門外聽到,加緊腳步疾走。如意又喚了兩聲,跑到門口打算叫住崔公公,把東西拿回來。崔公公越聽到喚越跑,但又不好不理如意,最後拐過廊角,見到小米子,趕緊把東西塞進小米子懷裡:「快,快奔去殿外皇城門那處等穆小將軍,務必將這食盒交給將軍,就說是公主給他的。」
小米子遲疑:「公公,公主在喚你。」
「我知道,我去攔著公主,你快趕去,莫錯過了將軍,一定交給他。告訴他公主很辛苦做的。」
小米子有些明白了,抱著食盒撒開兩腿便跑。如意這時已到廊角,崔安拐過來,正好擋住了如意的視線:「公主喚奴才?」
「東西不送了,還給我吧。」
崔安一臉驚訝:「不送了嗎?為何又不送了?公主表表慰問之情,不是挺好的嗎?
「不送了。」如意臉有些紅,不知如何解釋,只強調:「不送了,給我吧。」
「這樣啊。」崔安話說得很慢,顯出了為難:「可是已經送過去了,沒法要回來了。」
如意大吃一驚:「你才出門,怎地就送過去了?」
「奴才方才覺得腿腳痛,便轉給了小米子。公主也知道,小米子腳程快,這會應該已經送到穆將軍手上了。」
如意緩了一會神,反應過來了。小米子的腳程眾所周知的慢,哪有快的?可她看崔公公確是兩手空空,也沒了辦法。憂心穆遠收到米糕不知會如何,如意咬了咬唇,迴轉屋裡發呆。
那小米子平時腳程是慢的,可這回確實爭了氣,及時趕到了。穆遠走了過去,喚了聲:「米公公。」
小米子施了禮,把食盒遞了過去:「將軍,這是公主很辛苦做的,請將軍收下。」
穆遠心裡一動,接過來,問:「是何物?」
「該是吃的。」小米子緊急受命,沒來得及細問,當然中途也不敢打開偷看。
穆遠雖覺得有些怪,但也沒多想,他道了謝,問如意近來可好?那些青草是否管用?她睡得是否好些了?
小米子忙答好些了,還說那幾盆草公主天天親自照看。穆遠點點頭,心裡有些歡喜,他還想再多問幾句,可一轉頭看到穆義遠遠在朝這邊看,穆遠暗嘆這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於是抓緊機會問最後一句:「公主可還打算去福澤寺禮佛?」
「這個,奴才未曾聽說。」
穆遠很是失望,他再回頭看了看穆義,無奈與小米子告辭。
待穆遠走回來,穆義問他小米子何事,他可是也認得這是如意身邊的小太監。穆遠心有些悶,只道如意昨日見他落水,差人慰問而已,無事。
穆義看了看那盒子,又看看穆遠,道:「什麼禮當收,什麼禮不當收,你可想明白了。」
穆遠正色:「孩兒想得很明白。」
父子倆上馬緩騎往家去,行到一半,穆義忽道:「如意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她的脾性、遭遇皆與尋常人不同。阿遠,皇上為如意公主選婿這般久都沒有定下人選,自然有他的顧慮。天下男子皆一般,能容人者,有。但能容多久?你若真能分清憐惜與歡喜的差別,那就問問自己,這歡喜能多久?與皇室結親,不是這麼簡單的。不是你想結便能結,也不是你想不結便能不結。你未莽撞行事,爹信你定是能深思熟慮。」
穆遠聽得這番話,知曉父親定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也知道父親所指,與皇室結親,未沾染上關係時欲躲還能想想辦法,可一旦邁出一步,便是想退也沒法退了。
穆遠回了家,一直認真想著父親的話。他把如意送的點心盒子放在桌上,只看著,沒捨得打開。他想起少年之時初見如意,她那不可一世囂張跋扈的煩人模樣,想起她狂戀聶承岩鬧得滿城風雨卻不肯低頭的倔強,想起他在固沙城救下她時她滿身是傷的悽慘,想起她坐在車轎之上駐於兩陣之前的勇敢與絕望。
穆遠眨眨眼睛,打開了那個點心盒子,他想起她誦經時的虔誠與專注,想起她聽他說笑話時的愉悅歡快,想起她下棋時的認真可愛,穆遠看著那點心盒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