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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得太晚了!
「聶明辰,你不是要殺我?怎地不動手?」
雲霧老人拿著短劍,沒有動。他辛苦奔波尋覓此人的蹤跡,尋著了,又得千言百計混入此地接近他伺機下手。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卻忽然猶豫了。也許這一路他都在猶豫,所以他想了許多,想當年他做過的事,想這些年他受過的事,他當然要報復,他想他要挑斷遲硯興的腳筋,要讓他也嘗嘗他孫兒所受過的苦,可是……
這世上之事,當真是諷刺。
「聶明辰,你不殺我,我卻是不會放過你。」
「你如何不放過我?取我性命嗎?」雲霧老人也冷笑:「我離開雲霧山來尋你,便是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我孫兒的腳治不好了,所幸我還能為他安排好別的。我的衣缽後繼有人,我的孫兒有人疼愛照顧,我沒什麼好牽掛的。」
很好,與他一般都欲求死了嗎?
遲硯興瞪著他,雲霧老人也瞪回去,兩人互相瞪視著,卻沒人第一個動手。
雲霧老人忽然抽了張椅子坐下了,他問:「遲硯興,你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在你臨死前想讓我滿足滿足你的好奇心?又或者,你是覺得在我臨死前給了我控訴斥責你的機會?」
雲霧老人沒說話。遲硯興冷笑:「或者你可以告訴我,當年你是怎麼贏我的?那場斗醫,明明我占了上風,那病人就要好了,怎會突然惡化死去?你下了毒?」
雲霧老人靜默了一會,點頭。
「與我猜的一般。」遲硯興咬牙:「你怎麼做到的,我竟然沒查出來他中了毒。」
雲霧老人說了,當年那兩個病人的狀況,他用的療治手段和藥,遲硯興用的療治手段和藥,每一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遲硯興的療治辦法比他好,他太急了,下了猛藥,反而忽略了病人身體對藥物的承受能力,所以斗醫斗到後頭,他的病人反而不如遲硯興的那個調治的好。可他不能輸,他要這天下第一名醫的稱號。
雲霧老人把他用的毒和下毒的手法說了。遲硯興久久不語,而後長長一嘆:「原來如此,你這一招,果然高明。」他頓了一頓,又道:「從前你使毒是比我強,可如今不一樣了。」
他比他更高明,只是被他試毒殺掉的無辜的人,只是被他毒害的無數將士……遲硯興忽然腦子裡一頓,猛地抬頭:「聶明辰,你在此處,在陣前斗毒的,是何人?」
聶明辰一愣:「什麼?」
聶承岩也到了梁城,他喬裝成商隊,入了城之後住進了探子早早安排的居院。探子與他報,雲霧老人確在這城裡,但自那次看到他之後,雲霧老人便搬離了暫住的居所,不知行蹤。而另一位要查的人,夏國御醫奇山先生,有兩處居所,一是御醫的行館,二是夏王行宮。但那位神醫從來沒露面,探子們並未確定他究竟在何處。
聶承岩相當暴躁,他與韓笑鬧了一場脾氣,千辛萬苦過來尋人,那老頭卻躲躲藏藏,不露蹤跡,是何意思?
這時探子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聶承岩大怒,喝道:「有話快說!」
探子道:「屬下打聽到,前線戰地,我蕭國那方受夏國奇毒侵害,死傷許多將士。」
聶承岩心裡一抽,想到了韓笑,希望她已經在那祥城平安等著他。探子又道:「穆家軍躲避了好些日子,未敢出戰,可這幾日,從前線傳回的消息,他們擊了戰鼓,聲威震天,還放箭遞信,上書『醫者仁心,必勝奇毒,戰!』。」
聶承岩猛地瞪目:「寫的什麼?」
「醫者仁心,必勝奇毒,戰!」
聶承岩一拍椅子扶手,大怒:「韓笑!」就知道她膽子大,就知道她不會聽話。她從來都是應「好的主子」,「是的主子」,可就是沒一次聽話的。他只盼著她無事,只要她平安,他的意思就那般難懂嗎?
聶承岩將探子們遣退,自己送在屋子裡生悶氣。他忽然很想喝酒,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平日裡韓笑對他腳傷忌口的飲食管得很嚴,如今她不在他身邊,他又在生她的氣,他就很想喝一杯給她看看。哼,她不聽話,那他也不要聽她的話。
聶承岩想到這,撇嘴想像著韓笑知道他偷飲酒的表情,然後他忽然想起她說,如意公主見過活著的謝景芸。
聶承岩推著輪椅出門,龍三見到,趕緊跟了過來。「去何處?」
聶承岩沒理他,只喚來探子,問當初如意經過梁城,可曾在哪家酒樓客棧吃飯落腳。這事探子知道,招待過如意公主的酒樓頗有名氣,聶承岩聽到,讓霍起陽送他去那。龍三不解其意,跟著一起去了。
聶承岩到了那,倒不是真的飲酒,卻仔細地四下張望。坐了許久,未發現什麼。龍三猜疑著他是不是打算賴在這酒樓不回去了,聶承岩終於讓霍起陽推他回去,將出酒樓大門之時,看到一位女子走了進來,與掌柜說她要打些酒。
聶承岩呆在那,愣愣看了那女子許久。那女子似察覺有人看她,也轉過頭來,她看到了聶承岩的臉,然後目光下移到他的輪椅,再回到他的臉上。她顯得驚訝,不可置信,傷心……她捂住了嘴,顯得非常激動。好半天走到了聶承岩的面前,眼淚奪眶而出。
「阿岩,是你嗎?」
聶承岩愣愣點頭,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女子的臉。「你還活著?」他的聲音同樣充滿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