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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腦袋,懷裡的孩子呆呆地看著窗戶上父親已經僵硬的面孔,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到完全無法動彈。
「砰」的一聲,有什麼撞開大門沖了進來,空氣中飄來濃濃的血腥味,黑洞洞的門口不斷有雪花盤旋著飄進來。
可以聽到很沉重的呼吸聲就在很近的地方響著,男孩呆滯地半轉過腦袋,一條紅色的滴著口水的舌頭出現在他眼前。
還來不及看到更多,邊上的母親已經發出了悽厲的慘叫聲,男孩感覺到母親在一瞬間就被拖離了自己的身邊。
他渾身僵硬地轉過頭,就看到他的母親正被一匹狼死死按在地上。
那匹狼比他過去在童話書上見過的要大太多,厚重的前爪已經把她的胸腔壓得塌陷了進去,不斷有深紅色的血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很快,那頭狼開始撕扯母親的身體,鮮血流了一地,母親的身體漸漸變得支離破碎。
這樣的情景太過刺目,男孩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想張口叫喊,聲音卻被封在了喉嚨里,他只能看著母親在眼前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
所有的絕望和恐懼都被封印在了這個小小的身體裡,止不住的顫抖從身體各個角落蔓延出來,把他徹底湮沒了。
男孩被身側吐著舌頭的狼撲倒了,身體砸在地上引起劇烈的疼痛,壓在胸前的狼爪沉重得幾乎要把他的肋骨壓斷。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在身上這匹狼的眼睛裡看到了嗜血的兇殘。
他覺得空氣正慢慢從胸腔里被擠出去,卻再也回不來,缺氧的大腦開始暈眩,意識和感覺一起離他而去。
即使是他還沒有經歷過人生任何重大挫折的小腦袋,如今也已經反映出死亡的預知。
肩膀上傳來劇痛,尖利的狼爪在他的肩上抓出了猙獰的傷口,他大睜著眼睛和嘴巴,痛苦地想吸收哪怕些許的空氣,但是滿目的白光和窒息的感覺,讓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無望的。
他就要死了,僅僅活了十個寒暑,甚至連生命都還不曾張揚過的年紀,他就已經要面對死神的鐮刀了。
依稀還殘存著的意識讓他模糊地感覺到有什麼湊近了自己脆弱的脖頸,噴著熱氣,還沒有接觸就被灼傷了的感覺。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等著那個東西了結他的生命,耳鳴的感覺讓他沒有注意到損毀的房門口又出現一個人影。
似乎等待了一個世紀,男孩遲遲沒有感覺到壓在身上的狼有任何動作,他不禁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朦朧的視野內,他看到有人站在他身邊,那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斗篷,看不到臉,此刻,那人正兩手扯著狼嘴,已經把狼從他的脖子邊拉開了。
慘烈的狼嚎在下一秒響徹夜空,漫天噴濺的血雨下,男孩驚恐地看著那人抓著狼的上下顎把它撕開了!
抽搐的狼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隨即摔落在男孩身邊死去,從來不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情景,前所未有的驚懼讓男孩動彈不得。
原本在啃噬男孩母親的狼朝那人撲了過去,他們之間懸殊的體格差異居然完全起不了一丁點的作用。
那人輕鬆地用兩隻手準確地抓住了撲過來的狼嘴,「喀嚓」一聲脆響,第二場血雨從天而降。
鮮紅的、還帶著溫度的血液噴在男孩的臉上,他麻痹了的神經在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急劇緊縮的瞳孔和心臟的劇烈跳動讓他無法再保持清醒,肩膀上的疼痛開始侵入五臟六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被灼燒著。
他的四肢開始痙攣,鮮血帶著生命力從肩膀的傷口流出去。
輕鬆撕開兩條狼的人在男孩身邊蹲了下來,拉下遮蓋了他大半張臉的帽子,細細凝視著男孩,低聲問:「你想不想活下去?」
很模糊的嗓音,男孩聽不太清,只有「活下去」三個字異常清晰地透過空氣傳進腦海。
他用最後的力氣拼命點頭,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什麼都看不見。
他睜大了眼睛想看什麼,那一瞬間似乎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但是很快,他就只能陷入越來越深的黑暗裡。
隔了幾秒,他聞到新鮮的血腥味,有什麼被灌進嘴裡,帶著淡淡的甜味和濃濃的鐵鏽味。
他貪婪地把那些液體吞進喉管,依稀聽到那個人淡漠的嗓音迴蕩在耳邊,「活下去吧,你也許可以改變人類的世界……」
你也許可以改變人類的世界……
當年的話再一次在腦海中響起,身體似乎還記得當時的疼痛,灼痛感那麼真實,就仿佛身體再一次被傷害了一般。
「不——」
伴隨著一聲急促的低喊,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坐起了身。
脫離了夢境,黑髮的青年才發現他的身上布滿了冷汗,睡衣濕濕的貼在背後,頭髮一縷縷粘在臉上,英俊的面容上,還殘留著噩夢的餘韻,顯得異常蒼白。
埃蘭.菲爾德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有些茫然的黑眸向四下掃視,才發現他正躺在一間典雅舒適的房間裡,而不是在十多年前的撒耶華。
那一夜,埃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和朋友,失去了家,等他從昏迷中醒來,他在獵人協會的馬車上,而撒耶華已經變成一片火海和修羅場。
那之後,他被帶到了獵人協會的總部,接受成為獵人的嚴格訓練,直到升級成為高級獵人,才開始離開總部獨立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