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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不能怪大隊長。」舒同文說道,「當時情況特殊,總不能拿繩子把他們綁起來吧?再說山里也的確養不活這麼多人,說來說去,還是小日本太陰險了,先優待軍屬籠絡人心,現在民心已向著他們了,又反過來拿軍屬威脅我們,這一步扣一步,的確是厲害。」
徐十九內心也感到無比的憋屈,他雖然在軍事上造詣不凡,可在政治上,卻是毫無見識,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都是中國人,而且一開始也都是抗日的,可過了半年,怎麼一個個就開始幫著小日本來逼十九大隊就範?
「要不……」高慎行猛一咬牙,低聲說道,「先封鎖消息?」
高慎行的言外之意,就是封鎖消息,不讓十九支隊的官兵知道他們的家人曾經來二龍山,然後逼小日本先動手,小日本若動手,那十九支隊的官兵就跟小日本有了血海深仇,從此之後就再不可能叛國投敵當漢奸了。
舒同文當即色變道:「老高你胡說什麼呢?」
徐十九也道:「這不是逼小日本殺了弟兄們的親人麼?這種事情我們萬萬不能做,再說消息是那麼容易封鎖的?一旦讓弟兄們知道了,他們固然恨小日本,難道就不恨我們?」
高慎行火道:「那你倒說說,現在怎麼辦?」
「辦法總會有的。」徐十九沉聲道,「我就不信,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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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家鎮,獨立混成第14旅團司令部。
藤堂高英親自替羽田斟了杯茶,說:「羽田桑,你嘗嘗。」
羽田雙手接過茶盞,輕呷了一口,然後回味道:「好像,要比以前喝的清淡些。」
「那是當然。」藤堂高英給自己斟了一杯,再放下茶壺,說道,「這是剛摘下來的秋茶,常言道,春茶苦,夏茶澀,要好喝,秋白露,不過,要想茶品好,還得深山老茶,羽田桑,你有口福了,要是在日本,你怕是很難得喝上這樣的好茶。」
「將軍閣下真是學識淵博,品個茶都能說出這一番道理。」
「說起茶道的學問可大了,我頂多只算個門外漢。」藤堂高英淺呷了一口茶水,然後閉目回味了足足有十幾秒鐘,最後才放下茶盞問羽田道,「對了羽田桑,你這次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哦,沒什麼,就是想告訴將軍閣下一聲,第一批一百四十六名軍屬已經進山。」
「是嗎?」藤堂高英微笑了笑,說道,「想來現在,徐十九在頭疼該怎麼辦了。」
「將軍閣下,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將軍閣下能否解惑?」羽田問。
藤堂高英肅手,羽田便問道:「將軍閣下,記得我們旅團剛來龍口時,你極力反對對皖南抗日救國軍軍屬採取鐵血手段,可現在,為什麼一反常態,要拿這些軍屬的生命來威脅皖南抗日救國軍官兵?將軍閣下不怕此前所做的努力前功盡棄?」
「羽田桑,你就沒有聽說過一個成語,此一時也彼一時?」
「此一時也彼一時?」羽田搖了搖頭,說,「將軍閣下,什麼意思?」
藤堂高英說道:「彼時,我們才剛到龍口,龍口百姓對我們極其敵視,若彼時對家屬採取鐵血手段逼迫皖南抗日救國軍官兵,非但不能使人家屈服,反而會更加堅定皖南抗日救國軍官兵的抵抗決心,可此時就不同了。」
再呷了口秋茶,藤堂高英接著說:「此時,經過大半年的懷柔、籠絡,龍口百姓對我們的敵意已大為降低,此時再拿軍屬的生命逼迫皖南抗日救國軍官兵,龍口的百姓就不會認為是我們在逼迫軍屬,而會反過來數落皖南抗日救國軍造成骨肉分離。」
羽田不相信道:「就算我們殺了那些軍屬,龍口百姓也這麼看?」
「很不可思議?不是嗎?」藤堂高英笑道,「但事實必定如此,說到底,龍口百姓已經習慣我們的溫和存在,他們不想破壞這種局面,皖南抗日救國軍若拒不放人,那他們就變成了這種局面的破壞者,龍口百姓會喜歡他們嗎?」
羽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將軍閣下,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麼要分期、分批放軍屬進山?為什麼不把所有軍屬一次全部放進山,這樣不更省事嗎?而且,這麼做,似乎更容易引發皖南抗日軍動搖。」
藤堂高英笑了笑,問道:「羽田桑,難道你沒聽說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
「溫水煮青蛙?」羽田皺著眉頭說,「我當然聽過,不過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藤堂高英說道:「溫水煮青蛙,核心要指就是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我們如果一次性把所有軍屬全部放進山去,固然更省事,也更能引發皖南抗日救國軍混亂,不過反過來,也容易促使徐十九下定決心,以壯士斷腕的決心解決問題。」
「壯士斷腕?難不成徐十九還敢處死有家屬在我們控制之下的所有官兵?」羽田道,「徐十九真要這麼做,皖南抗日救國軍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吧?
「不,徐十九根本不需要處死那些官兵。」藤堂高英擺了擺手,接著說,「他只要跟我們打一仗,擺出全力營救軍屬的樣就可以了,既便到最後救不出人,麾下官兵從此也會對他死心塌地,對皇軍,則會更加的仇視。」
「那麼現在,徐十九也完全可以這麼做。」羽田說道。
「不,徐十九是個理智的指揮官,他會認真權衡利弊,相比失去一百名士兵,主動挑起一場戰鬥的代價更大,他已經在言家鎮跟我們旅團交過手,他很應該清楚這一點,所以,他輕易是不會主動來進攻我們的。」藤堂高英自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