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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原重美在陸士讀的是步兵科,在陸大讀的也是指揮系,可是作為一個大隊主官,他對炮兵必然有著足夠的認知,平射炮的直瞄射擊先拋開不論,遠距離曲射炮要想打得准,跟前沿觀測哨提供的精確射擊諸元是分不開的。
譬如說日本海軍的艦炮齊射,如果沒有觀測熱氣球的升空引導,基本上只能瞎打。
如果說中國炮兵長了眼睛,那麼這雙眼睛就是它的前沿觀測哨,而且這個前沿觀測哨一定就在炮台山上,因為只有站在炮台山上,才能將日軍的灘頭陣地,以及剛才村山中隊的攻擊線路一覽無遺,沒錯,一定就是這樣的。
在黑暗之中,要想定位浦東的中國炮兵並予以摧毀,難度太大,可如果只是找出炮台山上的前沿觀測哨,卻並非難事。
「命令。」尾原重美揚起右手,冷然道,「炮兵發射照明彈!」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頭,又扭頭大吼,「炮兵中隊,發射照明彈!」
伴隨著兩聲刺耳的尖嘯,兩發照明彈急速升空又冉冉下墜,鎂粉和鋁粉混合燃燒發出的強光霎時將整個炮台灣照得亮如白晝,尾原重美舉起望遠鏡往炮台山上看去,很快便發現了幾處可疑目標,中國炮兵的前沿觀測哨必然就在其中。
「喲西,喲西。」尾原重美連連獰笑著,又放下望遠鏡吩咐藤本大尉道,「命令,炮兵中隊立即對炮台山實施火力急襲,再請求海軍支援。」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頭,匆匆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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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照明彈剛一升空,劉根碩就知道他的觀測哨已經被日軍發現了,接踵而至的日軍火力急襲更加證實了這一點,不過劉根碩卻是不驚反喜,更沒有立即轉移,因為日軍在試圖摧毀他的觀測哨的同時,也將自己的炮兵陣地給暴露了。
這就好比兩個劍客在過招,其中一個正面臨被對手刺瞎眼睛的危險,卻又意外地捕捉到了一擊絕殺的機會,是為了保住眼睛而選擇放棄?還是為了一劍封喉而犧牲眼睛?劉根碩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無論如何也要幹掉對面的日軍炮兵!
因為劉根碩很清楚,日本海軍的艦炮雖然口徑超大、殺傷力超強,可由於彈道的緣故根本無法打到炮台山背面,反而不如對面日軍步兵炮的威脅大,如果能將對面日軍的步兵炮幹掉,無疑可以極大緩解炮台灣守軍的壓力。
一發又一發的日軍炮彈將整個炮台山頂打得煙塵四濺,來自吳淞外海的日軍艦炮的火力齊射更是將整個炮台山正面打得天崩地裂,劉根碩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就連腳下的地面都在劇烈地顫動,炮台山上儼然一派末世景象。
劉根碩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伸出右手大拇指豎在面前,先閉上左眼,再閉右眼,默默地估算日軍炮兵陣地的距離,對於缺乏觀瞄設備的國軍炮兵們來說,測量距離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夜間測距尤其困難,好在有日軍的照明彈幫忙。
對於有經驗的老兵而言,一公里以內的目標觀測,誤差很少超過五十米,像劉根碩這樣的頂尖炮兵,更是可以將誤差控制在二十米內。
第42章浦東神炮(下)
浦東,設在東炮台舊址上的前沿觀測哨也被日軍照明彈給驚動了。
照明彈升空後,接踵而至的便是日本海軍大口徑艦炮的百炮齊射!
剛趴在條石上打了個盹的密勒氏評論報記者葉茹雪也被巨大的爆炸聲驚醒,起身迷迷糊糊地問孫生芝道:「孫營長,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孫生芝從炮隊鏡後面抬起頭,很乾脆地搖頭。
葉茹雪揉揉靠得有些酸澀的肩膀,問道:「要不要給劉連長打個電話?」
「不行!」雖然美人當前,孫生芝卻是斷然拒絕,指揮所不能給前沿觀測哨打電話,這是炮兵用鮮血換回來的教訓,幾天前設在耶穌大教堂頂上的觀測哨就是因為夜間突兀的電話鈴聲暴露了位置,給果被日軍特工給端掉了。
孫生芝心裡其實比誰都急,他比誰都清楚,劉根碩設在炮台山頂上的前沿觀測哨多半是讓日軍給發現了,而日軍的這通炮擊也多半是衝著他去的,他迫切地想和劉根碩對話,命令劉根碩馬上轉移,可又不敢貿然往對岸打電話。
萬一劉根碩已經準備轉移,這時候如果一個電話過去,劉根碩再兜轉回來接電話,這片刻的耽擱很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不敢打電話,孫生芝就只能在煎敖中等待。
好在孫生芝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電話鈴聲很快響起。
以最快的速度抄起電話,孫生芝正欲命令劉根碩轉移時,電話那頭的劉根碩卻以更快的速度連珠炮似的大吼了起來:「各炮排,各炮排,風速四米,風向東南偏東,射角左調四刻度,彈著點向前延伸八百米,一發試射!」
孫生芝吐到嘴邊的話便被硬生生憋回了肚裡。
片刻後,炮1連僅有的四門卜福斯山炮便調好了射擊諸元,遂即一發炮彈便拖著耀眼的曳光騰空而起,又越過寬闊的黃浦江飛向炮台灣。
「打偏了,射角右調半刻度,彈著點再延伸五十米,二發試射!」十數秒後,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劉根碩的再次大吼,又片刻後,重新調過射擊諸元的國軍炮兵二發試射,又是一發炮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划過夜空飛向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