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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正如徐十九所說的,他朱俠留在炮台灣不過多一個小卒,可他若留在吳淞鎮,61師就可以多一個受過軍校教育的參謀長。
黨國要培養一個高級參謀可不容易。
朱俠緊抿嘴唇,用力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
徐十九笑了笑,說道:「老朱,等以後抗戰勝利了,你坐船經過吳淞口,看到有波濤如山,那就是我這個老朋友來看你了,呵呵。」
朱俠眼裡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這是……最後的訣別麼?
第37章排頭兵(上)
朱俠、老娘舅前腳剛走,吳淞口外的洋面上便出現了黑壓壓的艦群。
「快看,小日本的炮艦!」正在炮台山上搶修工事的61師殘兵和吳淞保安隊的隊員們便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此時正值午後,風和日麗,視野相當之開闊,十幾艘大型軍艦和幾十艘小型炮艇一字排開,艦上的太陽旗正迎風飄揚,很好辯認。
第61師的殘兵和吳淞保安隊的隊員們渾然不覺,徐十九卻連後背汗毛都豎了起來,當下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防炮啦,防炮啦,小日本要開始炮擊了,小日本馬上就要開始炮擊了……」
話音未落,洋面上一字排開的軍艦上便騰起了陣陣白霧。
遂即天上便傳來了「吱吱吱」的短促尖嘯,吳淞保安隊的隊員們沒參加過一二八上海抗戰,還不覺得有多可怕,可61師的殘兵們卻頃刻間臉色大變,他們很清楚,嘯聲若是長而緩,落點就遠,嘯聲若是短促又尖銳,那落點就在附近!
下一霎那,聚在山頂上瞧熱鬧的二十來號61師殘兵便紛紛翻身臥倒,一個個雙拳撐胸貼住了地面,剩下十幾號吳淞保安隊的隊員稍稍愣神,幾發大口徑高爆彈就已經落在了炮台山的山頂上,遂即就是猛烈的爆炸。
山頂上瞬間騰起數團巨大的蘑菇雲。
猛烈的爆炸過後,剛剛還在發愣的十幾個保安隊員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及時臥倒的二十來個61師殘兵也沒能逃脫厄運,處於爆炸中心的十幾個殘兵直接被撕裂,遠離爆炸點幾十米外的殘兵也大多被震死當場。
只有距離爆炸點最遠的幾個殘兵僥倖躲過死劫,不等硝煙散盡,他們便紛紛從地上跳起來,連滾帶爬衝下了炮台山的反斜面。
幾發試射過後,接踵而至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集群炮擊。
炮擊數分鐘後,十餘架轟炸機便呼嘯而至,在炮台灣上空繞了個大圈,然後以兩架為一組對著炮台山反斜面俯衝了下來,小日本也不是傻瓜,艦炮打不著反斜面,可他們還有強大的海軍航空兵,下一刻,兩枚一組的重磅航彈便從天上呼嘯而下。
霎那之間,標高不到五十米的炮台山便成了狂風颶浪中的孤島。
老趙雙手抱膝,神情冷漠地蹲在防炮洞裡,日軍的大口徑艦炮和重磅航彈將整個炮台灣炸得地動山搖,不時有重磅航彈落在戰壕之中,伴隨著漫天翻卷的硝煙泥沙,整段戰壕都被掀飛半空之中,挖在這段戰壕兩側的防炮洞連同洞中的士兵也在頃刻之間掀飛空中,又被猛烈的氣浪撕扯成無數殘肢碎塊。
臨時挖掘的工事怎麼可能擋住重磅航彈的轟炸?好在日軍轟炸機也只能實施區域式轟炸,只要不撞上「大運」被航彈直接扔在防炮洞頂上,或者乾脆扔進藏身的那段戰壕,躲在防炮洞裡的國軍官兵們還是可以保證安全的。
空氣里瀰漫著濃烈的硝煙味,還有人體烤焦的焦臭味。
老趙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相片,望著相片發起呆來,相片是一張合照,一個挽著髮髻穿著碎花布繡襖的花信少婦牽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對著鏡頭甜甜地微笑著,望著小女孩童真無邪的笑容,老趙冷漠的臉龐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老趙是個老兵,甚至參加過北伐戰爭,不過當時他是吳佩孚的兵。
小日本對炮台灣的轟炸持續了足足一個小時,炮台山的標高少說也被削低了兩米,整個炮台灣以及炮台山上下被炮火犁了是一遍又一遍,之前搶修的工事幾乎全部報銷,只有山體的反斜面由於避開了艦炮,得以保留了部份工事。
感到爆炸聲開始變得稀疏,徐十九便從防炮洞裡鑽出來,儘管濃冽的硝煙嗆得他眼睛發澀、嗓子發乾,可他還是咬著後牙槽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炮兵趕緊進入炮位,步兵加緊修復工事,小鬼子就要登陸了,要登陸了……」
第61師的殘兵們和吳淞保安隊的隊員們便像出巢覓食的螞蟻,陸陸續續從反斜面上的防炮洞裡鑽出來,部份炮兵飛也似地越過山脊沖向山體正面的炮位,絕大多數步兵則紛紛抄起工兵鍬,爭分奪秒修復被日軍炮火摧毀的步兵工事。
徐十九連滾帶爬衝上山頂,舉起望遠鏡往外一看,只見幾十艘炮艇、小火輪已經滿載著荷槍實彈的鬼子兵,在洋面上拖出一條條白濁的浪花,向著炮台山左側的灘涂迅速逼近,就在那片灘涂上,此前偷襲吳淞失手的日軍已經建立了引導陣地。
此時此刻,國軍若有幾門大口徑平射炮,日軍鐵定要吃大虧。
既便沒有大口徑平射炮,哪怕有幾門小口徑平射炮,也足以摧毀日軍的登陸艇。
可惜的是,炮台山陣地只有四門老舊火炮,射速慢不說,精度也差,只能對搶灘登陸的日軍構成很小的威脅。
然而等了好半晌,炮台山正面的四門老舊平射炮卻始終不見響動,徐十九便放下瞭望遠鏡,對趴在身邊的海豹子說道:「海大隊長,你的炮怎麼還不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