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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涵皺了皺眉,反駁道:「這怎麼能是炮灰呢?」
「怎麼不是炮灰?」高慎行搶白道,「每次需要有人堵槍眼了,每次需要有人站出來犧牲了,上面就立刻想到咱們十九大隊了,每次拼死拼活完成了任務,上面立刻就把咱們給踢開了,敘功嘉獎可曾有過十九大隊的份?可曾有過哪怕一次的嘉獎?沒有,一次都沒有,咱們十九大隊不是炮灰又是什麼?」
李子涵道:「老高,你這話就有些過份了,什麼叫做堵槍眼?咱們十九大隊可是第58師的拳頭部隊,咱們伙食比兄弟部隊好,裝備比兄弟部隊好,關鍵時刻當然還得咱十九大隊頂上,這還有什麼好多說的?
何況身為軍人,你又怎能因為上面的不公對待就心生怨恨?上面怎麼對咱們是他們的事情,可咱們身為軍人就該盡到軍人的職責,大隊長經常跟咱說,當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攤上誰就是誰,誰都不能逃避。」
「是,大隊長這話說的是沒錯,當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攤上誰就是誰,誰都不能逃避,可你們扳起手指頭給算算,咱們十九大隊從淞滬會戰開始,打了多少惡仗,又攤上多少次必死的任務?又被打殘了多少次?為什麼每次都是十九大隊?十九大隊真就打不光死不絕,十九大隊真就是鐵打的嗎?不,不是,十九大隊的弟兄也都是身肉之軀啊,大隊長你說說,打淞滬會戰開始,咱十九大隊前後被打殘了多少次?最慘的那次是在南京,就咱們兩個人逃了出來,一個加強大隊一千兩百多人,最後就只逃出來咱們兩個,上峰可曾有過一句安慰,有過一個嘉獎電?沒有,統統沒有哇」
高慎行說著激動起來,最後幾乎是在咆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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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聖法正好走到十九大隊指揮部門外,聽了高慎行這話,最後一步竟跨不出去。
捫心自問,十九大隊真就是一群炮灰,說是硬骨頭部隊,說是第58師拳頭部隊,只不過是面子光鮮,十九大隊的本質其實就是炮灰,哪裡有危險,哪裡需要人上去堵槍眼,馮聖法頭一個想到的肯定就是徐十九還有十九大隊。
高慎行冷冰冰的話就像鞭子,一下下地抽在馮聖法心上。
是啊,為什麼每次都是十九大隊?為什麼這次還是十九大隊?
從星子撤下來時,馮聖法之所以答應給十九大隊三個月的休整時間,就是想彌補一下對**十九大隊的虧欠,一直以來,徐十九還有十九大隊承受了太多犧牲,都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可十九大隊的人員更替卻實在是太快,快得都讓人感到哆嗦了
馮聖法跨出的右腳僵在那裡,不知道該往裡走,還是轉身返回師部。
正好曹嬌過來向徐十九匯報,看到馮聖法站在那裡,便喊了聲師座。
一聲師座立刻驚動了裡面的人,徐十九帶著李子涵、魯建幫、牟恩光等幾個連排級軍官匆匆迎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馮聖法,馮聖法臉上的神情有些黯然,不過很快便恢復了一貫的嚴肅和冷漠,然後一腳跨進了十九大隊指揮部。
「師座……」徐十九想替高慎行解釋幾句,卻被馮聖法抬手給制止了。
馮聖法望著高慎行,說道:「高營長說的對,儘管我不想承認,但**十九大隊本質上就是群炮灰。」停頓了一下,馮聖法又迎著眾人震驚的眼神接著說,「但是我要說的是,我們第58師本質上其實也是一群炮灰?
小日本第10沛團孤軍深入,為什麼就該咱們第58師來封堵萬家嶺?為什麼就不是別的友鄰部隊?咱們第58師要以一師之力,卻要面對小日本兩個師團的東西夾擊,而且遲遲等不到援兵,這不是炮灰是什麼?
再從大的層面說,第l兵團何嘗不也是炮灰?
小日本第ll軍十幾萬人沿著長江南岸進犯,為什麼就該第l兵團守德安,為什麼就不是別的部隊?再從全國層面上看,咱們**何嘗不都是炮灰?為了保護老百姓,為了保衛祖國保衛民族,咱們只能咬緊牙關,迎著小日本炮火死戰不退,這不是炮灰又是什麼?」
高慎行已經冷靜了下來,解釋道:「師座,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只是覺得……」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等高慎行說完,馮聖法便給打斷了,「高營長,我知道你是個有想法有見識的軍官,你看不慣黨國內部、**內部的許多亂象,但我要說的是,咱們就是軍人,軍人不管政治,只管打好仗就行了。」
說到這馮聖法停頓了一下,然後目光從徐十九、魯建幫等人臉上逐一掃過,語氣平靜又極其堅決地說道:「今天,我想讓十九大隊再當一回炮灰。」
第40章沉默
馮聖法說完就走了。
徐十九一邊命令部隊集結,一邊問曹嬌:「曹嬌,有什麼事嗎?」
曹嬌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急忙報告道:「大隊長,李牧救回來的傷員醒了,他說他也是咱們第58師的,而且是348團團長韓克強的副官。」
「348團?」徐十九臉色微變,他知道馮聖法在找失去聯絡的348團,只不過一直都沒找到,當下又問道,「他說什麼沒有?」
曹嬌的神情黯淡下來,低聲說道:「他說,348團已經在龍頭嶺全團殉國了。」
站旁邊的魯建幫、牟恩光、胡杰等人盡皆色變,只有高慎行在說:「又一群炮灰。」
這時候部隊已經完成集結,徐十九也顧不上跟高慎行再說廢話,一邊派小癲子去跟馮聖法報告348團的消息,一邊就帶著部隊開拔了,除了曹嬌的衛生隊,這次就連李子涵的工兵排還有老駱駝的炊事班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