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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應該是他會產生的念頭,雖然他對復活卡有過心動並且一直都將它當成可以延續的第二條命,但實際上他壓根就沒想真的去依靠這張卡。
人都死了,復活卡復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誰都無法確定,他怎麼可能把自己寄托在這種充滿未知的東西上。
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他是對與自身有關的一切都充滿了掌控欲的那類人,從不認可僥倖。
同樣,他絕不可能在岳諒還活著的時候,就把她的退路打在一張薄薄的卡片上。
他懷疑這是0000出於某種必要故意給他植入的念頭,繼而順其自然地展開了下面的推論,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0000是為了讓他使用復活卡,才特意設置了這個環節的遊戲。
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打算,岳諒蹲下來,一邊處理他腿上最後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邊把自己猜測出來的東西補全,「0000設置復活卡本身就是為了讓玩家使用,以此得到他們想要的試驗結果,但它沒想到,新世界的人都要死光了,這張早早投放的功能卡還沒有被使用。」
「並且可能一直到最後,都不被使用。」
也是0000運氣不好,這張卡分在誰手裡不好,偏偏落在了岳諒和沈當歸那裡。兩個人都是某種意義上的銅筋鐵骨,生命力頑強至極,根本用不上這張卡片。生生讓它壓在箱底蒙塵,以至於臨近世界尾聲,還沒被使用,以至於它得不到對應的結果。
「意識到這一點的0000心急了,於是設置了這個場景逼你用。」
她站在很中肯的角度評價了這一輪遊戲的難度,「0000設置好的東西,我們想要推翻是不可……」
「那又怎樣?」沈當歸打斷她的話,他正色的時候,突出的眉骨和沒有情緒的眼睛看起來很傲,「它既然能捕捉到人的內心想法,就該知道我不可能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它既然能捕捉到人的內心想法,就該知道我不可能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這一句話仿佛一股浪從前面涌了過來,打了她滿頭滿臉,讓她迷惑,又讓她清醒。
沈當歸早就意識到了這是個對她來說的必死局,卻還是衝出去扛了一身的傷回來,硬是把最後的期限推開了幾公分遠。
岳諒低下頭,默默將手裡的酒精朝他的傷口潑了過去。
再抬頭,沈當歸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剛才那股子狠勁一部分擠進了額頭新鮮的汗珠里,還有一部分卡在喉嚨沒上來的鐵鏽味里。
「你想死嗎?「
「不想。」岳諒放下酒精瓶,強硬地扯住剛才的話題不放,「可是這一輪的節奏明顯加快了,第二次第三次攻擊在前半段全部完成,而且強度堪比第二輪死亡遊戲,當初你被所有玩家聯合追擊,受的傷也不過如此!這意味著0000是打算讓你主動鬆手,儘可能早地結束這個場景,這樣對玩家本身有利,對它來說也能保存更多的實驗素材,兩全其美。」
沈當歸看著她不語。
岳諒低著頭,換了一個瓶子拿起來,對著發白的傷口放空了兩秒,才又動作起來,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賭0000不會真的讓所有人都死在這裡,所以試圖強撐到最後一秒。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0000有心改變遊戲節奏,它在作弊,而整個場景的構架又都由它做主,它什麼時候都可以動手腳,想讓我死……只需要稍稍加強。「
「這一輪遊戲的結果是它所必須的,過程卻不是。它現在給了一個過程時間,應該還是為了某一些正好可以在這個環境下進行的測試,但當它最主要的目的受到影響時,一定會再進行干涉,把偏離的軌道撥正。「
「所以呢?「沈當歸語調平靜,」你覺得復活卡真的可以把原本的你還原出來嗎?「
岳諒的手一頓。
下一秒手被他拍開,沈當歸自己拿起繃帶,快速地纏繞幾周綁緊了傷口,直起身來,居高臨下。
「你做夢吧,你就是死了,復活卡也不會給你用的。」
岳諒抬頭,看著他孤冷的下巴。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不懷疑沈當歸的恐懼真實性了。
他可以做出最正確的判斷,但他做不出最正確的決定。
岳諒自己當然也想活,她同樣不信任復活卡對於已死之人的價值,她也願意去賭沈當歸想要做的撐到最後一秒的那個決定的正確性。
如果0000願意給這個機會。
她做好了決定,心頭一派輕鬆,也站了起來,目光從他的下巴移到那雙冷漠的眼睛裡,認真問道:「沈當歸,你猜我還能活多久?」
沈當歸冰冷的外殼鬆動,開口:「只要你不亂來,我保證死在你前面。」
只要你不亂來。
岳諒微微彎了一下唇角。
寂靜的山林躁動起來,度過第三個場景還剩近三個小時。
粗重的呼吸在山林縫隙里遊走,汗與血水一起滾進泥土裡,淪為養分。
「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岳諒第一次受傷開始就有了。」黃愛麗摸著自己的胳膊,對剛剛醒來的袁方如是道。
本來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人,在這一輪遊戲裡被迫成為了相互傾訴的對象。
袁方捂著後腦勺,面帶愧疚道:「本來說好了要保護她的,結果因為我的猶豫,現在人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這一點你倒是不用介懷,本來我們也派不上什麼太大的用場。」黃愛麗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她早就知道沒有辦法幫到岳諒太多,目標本就是能阻止一個是一個,她只是覺得不安,很擔心。「按理說現在的情況是最糟糕的,這麼多玩家裡,不管不顧一定要追下去的只有五個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總是一抽一抽的。」